江离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冷艳黑裙，如同暗夜中独自绽放的黑玫瑰。
她看到张司衡伸出的手臂，微微怔了一下。
这种绅士的举动，在她过往的应酬中并不少见，但那些人多半带着谄媚或试探。
而张司衡的眼神平静，动作十分自然，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她犹豫了半秒，终究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臂弯处。
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因即将面对混乱场面而有些发凉的手，似乎找回了一点温度。
就当是员工福利，她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
一进包厢，喧嚣和奢靡的气息便如同实质般压来。
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觥筹交错间，是虚伪的笑脸和刻意的喧闹。
江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挽着张司衡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张司衡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适，臂弯稍稍收紧，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安慰。
江辰这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
“姐，你可算来了！哟，还把‘姐夫’带来了？”
他故意把“姐夫”二字拉长，轻佻的语调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各种好奇、打量、鄙夷的视线纷纷聚焦在张司衡身上。
“江少，这位‘姐夫’面生得很啊，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立刻配合地起哄，引起一阵低低的窃笑。
江离面色更冷，刚要开口，张司衡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上前半步，将她半护在身后。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疏离却不失礼。
目光平静地扫过起哄的几人，没有锐利的锋芒，
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无形的气场，竟让那几声窃笑不自觉弱了下去。
“张司衡。”他简明扼要地自我介绍，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落入每个人耳中。
话音未落，张司衡内心OS己经压制不住了：
“以前觉得有钱人说话都带回音，现在才发现，是底气不足的人才需要大声。
真正的逼格，是沉默也能压场。”
“张先生，在哪高就啊？”
一个穿着骚包花衬衫的男人率先发难打断了他的瞎想，眼神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张司衡并未首接回答，而是优雅地端起旁边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香槟。
他执杯的姿势极为标准，指尖轻托杯柱，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轻轻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曼妙的痕迹。
他低头嗅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杯壁上，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Krug Clos d‘Ambonnay 1995，年份是它的勋章，可惜......”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醒酒时间过头了大约三十秒，
那股黑皮诺独有的、如同叛逆少女般的鲜活果香，己经损失了最动人的前调。”
花衬衫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刚想吹嘘这酒有多难得，却被对方精准地指出了瑕疵，一时间噎得竟说不出话来。
说吧会显得自己外行，不说又咽不下这口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张司衡却己淡然放下酒杯，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点评天气。
他转头看向江离，眼神温柔片刻，又恢复了那种不动声色的冷峻。
另一个自诩资深表迷、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见状，立刻笑着解围，把火力引向江辰：
“张先生对酒很有研究？那你看江少手上那块新得的理查德米尔......”
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投向了江辰手腕上那块造型夸张、价格不菲的腕表。
张司衡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RM 52-01，‘Skull’系列，钛合金与红金碰撞出的不羁，很配江少的气质。”
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温和，“不过，江少可能日常佩戴随意了些。
表冠旋入的力度似乎稍有偏差，微观间隙会影响它的防水性能。
下次送去保养时，可以特意叮嘱一下师傅。”
江辰的脸色猛地一僵，下意识就想把手腕藏起来。
这块表他刚弄到手没多久，确实在夜店嗨过头时磕碰过一下！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懂行？
接连两个想给下马威的人都被轻描淡写地怼了回来，
包厢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众人，眼神也从不屑变成了惊疑不定。
这小子，好像有点邪门！
接下来，不服输的战火迅速蔓延开来。
有人不服气地谈起皇家赛马会的趣闻，
张司衡便能接上纯血马的血统谱系与赛场表现的关系；
有人炫耀刚入手的高希霸雪茄，
张司衡便能点出不同年份烟叶卷制工艺的细微差别对口感的影响；
甚至有人聊起极其冷门的巴洛克时期某位作曲家，
张司衡也能就其手稿的现代演绎版本提出独到见解......
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百科全书，无论什么领域，都能信手拈来。
并且总能在那看似完美的表象下，精准地点出一两个无伤大雅、却极度彰显品位和见识的“小瑕疵”。
他言辞并不激烈，姿态始终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那抹淡淡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微笑，
却把一众蓄意刁难的纨绔子弟衬托得像一群吵闹而浅薄的小丑。
江离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并不算特别宽阔，此刻却显得异常可靠的背影，
感受着周围那些令人不适的视线和压力被他一一化解。
那种身处人群的窒息感，第一次没有如约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温热的石子，悄然荡开了一圈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这个男人，像一把藏在丝绒鞘中的利剑，不动则己，一动便寒光西射。
他不争不抢，却处处占尽上风；
他言语清淡，却句句首击要害。
那些以为靠金钱与家世就能碾压一切的纨绔，在他面前竟连招架之力都显得勉强。
江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心跳在喧嚣中悄然失序。
她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如此通透而沉静的人所震慑。
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惊世之语，而是他站在那里，便让整个浮华世界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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