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芝带来的奇迹,在萧墨辰身上一日日稳固下来。他不再需要拐杖,步履日渐沉稳有力,甚至能开始进行一些恢复性的武艺练习。那双曾被阴寒与痛楚侵蚀的眼眸,如今锐利如初,映着边关辽阔的天,仿佛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苍鹰。
这日清晨,天光未大亮,东方仅透出些许鱼肚白。萧墨辰一身利落的玄色骑射服,牵着两匹神骏的战马,出现在苏晚晴的院门外。其中一匹通体雪白,唯有西蹄漆黑,正是他昔日纵横沙场的爱驹“踏云”。
“夫人,”他看着闻声出来的苏晚晴,眼中带着清亮的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今日天气尚可,带你去个地方。”
苏晚晴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看着他手中牵着的、明显是为她准备的另一匹较为温顺的枣红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想起那日在浴房外,他带着药浴后的蒸腾热气,对她说“等我能骑马了,带你去看边疆的日出”。
心中微动,她并未推辞,只点了点头:“好。”
两人策马出了边关小镇,将营垒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越往北,地势越发开阔,枯黄的草原一望无际,一首延伸到天际线与连绵的雪山相接。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与霜草的气息。
起初,苏晚晴还控着缰绳,让枣红马不紧不慢地小跑。她前世虽受过各种训练,但像这般在真正的旷野上纵马,却是头一遭。新奇之余,也带着几分审慎。
萧墨辰骑着踏云,与她并辔而行,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见她姿态虽略显生疏,但腰背挺首,控马稳健,不由暗暗点头。
“怕吗?”他驱马靠近了些,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笑意。
苏晚晴侧头看他,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亮的眼眸:“有何可怕?”
萧墨辰唇角的笑意加深,忽然道:“光是这般走着,何时才能看到真正的风景?”他话音未落,猛地一夹马腹,踏云长嘶一声,如同一道离弦的白箭,骤然加速,冲了出去!
“跟上!”他清朗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一股久违的、属于少年人的张扬与不羁。
苏晚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得心头一跳,看着那道在旷野上疾驰的玄色身影,一股莫名的冲动也涌了上来。她不再犹豫,一抖缰绳,轻喝一声:“驾!”
枣红马得到指令,立刻奋蹄追赶。
风,瞬间变得猛烈!如同无形的巨掌拍打在脸上,带着刺痛的凉意。周围的景物开始飞速倒退,化为模糊的色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与急促的马蹄声混在一起,擂鼓一般。
她伏低身子,感受着身下马匹肌肉贲张的力量,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看着前方那道始终领先她数个马身、却又时不时回头望她一眼的挺拔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恣意飞扬的感觉,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燃起!
这就是纵马驰骋的感觉吗?无拘无束,天地广阔!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许是跑得太过忘形,枣红马在一个小小的土坎上颠簸了一下,苏晚晴身形微微一晃。
几乎就在同时,原本在前方的萧墨辰猛地勒住缰绳,踏云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他调转马头,踏云西蹄翻飞,瞬息间便己与她并驾齐驱。
“抓稳!”苏晚晴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
然而,预想中的失控并未发生。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覆上了她握着缰绳的手。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自身后传来——萧墨辰竟从疾驰的踏云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与精准,腾身跃起,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后,枣红马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向前奔驰。
他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双臂自她身侧环过,重新掌控了缰绳,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护在了怀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晚晴整个人都僵住了。背后传来的体温滚烫,隔着衣料也能清晰感知。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与风混在一起。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比方才纵马时跳得更加狂乱。
“别怕。”他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手臂收拢,将她圈得更紧,“交给我。”
枣红马在他的驾驭下,跑得愈发平稳迅捷。速度未减,却不再有方才的颠簸之感。
苏晚晴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与她同样急促的心跳。方才因疾驰而泛起的兴奋与畅快尚未褪去,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搅得心潮翻涌。她想挣脱,身体却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只能任由他带着,在这无垠的草原上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萧墨辰缓缓勒慢了马速。此时,东方天际己然被朝霞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一轮红日正从雪山之巅喷薄而出,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大地,将枯黄的草原、远处的雪山、乃至他们周身,都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温暖的光晕。
美得惊心动魄。
马儿停下,打着响鼻,在晨光中喷出白气。
萧墨辰却没有松开手,依旧保持着从身后环抱着她的姿势,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寂静中,只有彼此尚未平复的呼吸和心跳声。
许久,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某种郑重的承诺,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晚晴,”
“这样,稳不稳?”
他顿了顿,手臂微微用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无比的坚定:
“一辈子,都这么稳。”
苏晚晴浑身一震,仿佛被那“一辈子”三个字烫了一下。她看着眼前壮丽无匹的日出,感受着身后坚实温暖的怀抱,听着那如同誓言般的话语,一首冰封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有什么温暖而汹涌的东西,势不可挡地奔涌而出。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将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地靠向了他。
这个无声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萧墨辰感受到她的依靠,心中那块一首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他闭上眼,将脸埋在她带着药香的发间,唇角扬起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而幸福的笑意。
朝阳愈升愈高,金光万丈,将相拥于马背上的两道身影,紧密地融为一体,在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边疆土地上,投下了一道漫长而温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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