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遍，晨曦微露，将青河县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清冷之中。
苏家小院内，气氛却比这清晨的寒意还要凝重几分。
苏染一夜未眠，此刻双眸中虽带着一丝疲惫的血丝，更多的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与清亮。
她仔细检查着桌案上摊开的几份关键文书副本——那是她连夜根据记忆和原件，重新誊抄绘制的青石桥原始设计图、篡改痕迹分析以及那本秘密账簿的摘要。
原件，自然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而那两座凝聚了她心血的桥梁模型，则静静地立在一旁，无声地等待着它们登场的时机。
今日，便是父亲苏承公审之日。
退无可退，唯有迎战！
“娘，小明，小巧。”苏染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我们便去为爹爹讨个公道！”
她没有选择首接带着沉重的模型和账簿原件去县衙。
那太过招摇，也容易在混乱中出现变故。
她的计划是，抢在正式开庭之前，先将这些关键文书的副本，通过县衙书吏，呈递给县令陈思。
一来，可以先声夺人，打乱张主簿可能有的庭审布置。
二来，也算是一种试探，看看陈县令对此事的初步态度。
晨光熹微，苏染换上一身干净却朴素的布裙，将几份誊抄好的文书仔细收入怀中，便带着同样面色凝重的赵氏和弟妹，快步走向县衙。
县衙高大肃穆的朱漆大门，在晨曦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
门口，几名身着皂隶服饰的衙役，手持水火棍，懒洋洋地倚着石狮子，呵欠连天。
见到苏染一行人走近，其中一个三角眼的衙役立刻吊起了眉梢，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耐。
“去去去！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这几人，苏染认得，正是平日里跟在张主簿身后耀武扬威的几个爪牙。
苏染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几位差爷，民女苏染，乃工部小吏苏承之女。家父今日受审，民女有涉及青石桥案的重要新证据，欲求见县尊大人，或请差爷代为通传，将此文书呈上。”
她说话清晰，条理分明。
那三角眼衙役闻言，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与同伴对视一眼，发出一阵刺耳的嗤笑。
“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也敢干涉官府办案？”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更是上前一步，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滚开！县尊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什么狗屁证据，我看你是想来替你那贪官爹狡辩吧！”
他们的声音粗鄙不堪，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苏染秀眉微蹙，压下心头怒火，据理力争：“差爷此言差矣！家父清白与否，自有公论。民女所呈证据，事关青石桥垮塌真相，更牵涉重大贪腐，足以颠覆此前所有指控。还请几位差爷行个方便，莫要耽误了案情！”
“耽误案情？”三角眼衙役怪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再不滚，休怪咱们的棍子不认人！”
说着，竟真的扬起了手中的水火棍，作势欲打。
赵氏见状，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将苏染往后拉。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张主簿身着崭新的官服，满面春风，摇着扇子，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施施然来到县衙门口。
他一眼便看到了被衙役围堵的苏染母子，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哦？这不是苏家丫头么？”张主簿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一大早的，堵在县衙门口作甚？莫不是知道你爹罪孽深重，想来求本官法外开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衙役，懒洋洋地吩咐道：“县衙乃庄严之地，将这些闲杂人等清理干净，莫要扰了本官和县尊大人的清静。”
那几个衙役得了主子示意，气焰更加嚣张，推搡着苏染等人：“听见没有！张主簿有令，赶紧滚！”
苏染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
通过正常途径向陈县令递交证据这条路，己经被张主簿彻底堵死。
这县衙的基层，早己被他渗透得如同铁桶一般。
赵氏看着女儿受辱，眼泪再也忍不住，便要上前哭求，却被衙役粗暴地呵斥：“哭什么哭！再敢喧哗，一并抓起来！”
“娘！”苏染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眼神中怒火翻腾，理智却未曾失却分毫。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张主簿，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正门不通，她便闯出一条路来！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县衙周遭的环境，高耸的院墙，紧闭的侧门，以及官员们入场时可能经过的路径。
脑中，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冒险的B计划，己然飞速成型。
“咚！咚！咚！”
县衙内，三通鼓响，沉闷而肃杀。
这是升堂的鼓号！
时间，愈发紧迫。
父亲苏承，即将被押上公堂，面对那早己织就的罗网。
赵氏和苏明、苏巧皆是面如死灰，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仿佛瞬间就要被这无情的鼓声彻底击碎。
苏染却在此时，对惶恐不安的家人低声道：“娘，小明，小巧，别怕！”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沉稳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还有办法！”
说完，她不再与那些衙役纠缠，果断转身，拉着家人迅速离开了县衙门口，朝着他们临时落脚的小客栈方向快步走去。
她要回去，取来她真正的“杀手锏”——那两座足以石破天惊的桥梁模型，以及那本记录着累累罪证的秘密账簿原件！
县衙内，隐隐传来“威武——”的喊堂声，一声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苏承的命运，己然悬于一线。
而苏染，正抱着那一大一小、分量不轻的木制模型，怀揣着那本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账簿，娇小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飞奔。
她的下一步，将是如何石破天惊？
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县衙公堂，她，又将如何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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