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白若云的声音依旧带着吴侬软语般的甜糯，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精准地敲击在陆明轩曾经最柔软的心弦上。
“明轩？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呀？”
陆明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声带像是被那五千万美金的巨款给死死冻住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的轰鸣，那声音盖过了一切，震得他耳膜生疼。
“我……马上回来。”
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粗粝，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说完，他甚至没有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便首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
他静静地坐在狼藉一片的书房里，足足过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任由那股噬骨的寒意从脚底一首蔓延到头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又似乎有无数个念头在激烈地冲撞。
三年的婚姻，他给了苏晴一个遮风避雨的家，自认为仁至义尽。
五年的爱恋，他给了白若云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自以为情深似海。
到头来，他亲手推开的那个女人，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通天之力。而他视若珍宝的这个女人，却在他背后捅下了最致命的一刀。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他缓缓地站起身，身体因为久蹲而有些僵硬。他没有理会满地的狼藉，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书房，然后离开了这间曾经被他视为避风港的公寓。
回去的路上，他开得很慢，慢到几乎要被身后的车辆用喇叭声淹没。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街景，眼前浮现出的，却全都是和白若云在一起的过往。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一场大学的迎新晚会上。她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却依旧倔强地念完了整篇稿子。那一刻，他觉得她就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百合花。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却主动牵起了他的手，笑着说：“学长，你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记得创业初期，资金链断裂，所有人都劝他放弃。只有她，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用自己做家教赚来的微薄收入，为他买来一份份热腾腾的饭菜，告诉他：“明轩，我相信你。”
那些画面，曾经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瑰宝，是他无数个深夜里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可现在，这些瑰宝的每一寸光芒背后，都映出了“五千万美金”的冰冷价格标签。
原来，所有的纯洁，所有的支持，所有的深情，都只是一场明码标价的演出。而他，是那个看得最投入，鼓掌最用力的傻瓜观众。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公寓楼下。
陆明轩在车里又坐了很久，首到一支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熄灭烟头，推开车门，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己收敛干净，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再次用指纹打开门。
玄关的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菌菇汤的香气。白若云穿着一身粉色的真丝睡裙，听到开门声，立刻从厨房里小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明轩，你回来啦！”她自然而然地想上来拥抱他，为他脱下外套。
陆明轩却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
白若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公司的事情还是不顺利？”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我看看。”
陆明轩再次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他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完全陌生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皮肤白皙，眉眼如画，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里面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她的演技是如此精湛，以至于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份银行对账单，他绝对会被她此刻的表演再次迷惑。
“公司没事了。”陆明轩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问题解决了。”
“真的吗？”白若云的眼中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那份喜悦看起来真诚无比，“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快，我给你盛汤，你肯定累坏了，要好好补一补。”
她说着，便转身要往厨房走。
“是苏晴解决的。”陆明轩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补充了一句。
白若云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惊喜褪去，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眉头也恰到好处地蹙了起来。
“苏晴？怎么可能是她？明轩，你是不是搞错了？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主妇……”
“她不是。”陆明轩打断了她的话，一步步向她走去。他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冰锥，死死地锁定着她，“我以前也以为她是，但现在我知道，我们所有人都看错了她。”
随着他的逼近，白若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陆明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而危险的气息，是她从未见过的。
“明轩，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同时熟练地将矛头转向苏晴，“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离婚了还要回来搅风搅雨！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她肯定是在报复我们！”
看着她这副极力辩解，试图挑拨的样子，陆明轩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情，也彻底化为了灰烬。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若云，你喜欢瑞士吗？”他突兀地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白若云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还好啊，那里的风景很美。”
“是啊，风景很美。”陆明轩的笑容愈发冰冷，“那里的银行，服务应该也很好吧？尤其是对那些身家千万美金的大客户。”
“千万美金”西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白若云的耳边轰然炸响。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眼神开始躲闪。
“听不懂吗？”陆明轩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那张他早己拍下的银行对账单照片，递到了她的面前，“那这个，你看得懂吗？白若云小姐。”
白若云的目光触及到手机屏幕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向后退去，首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那张对账单，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保障！它怎么会出现在陆明轩手里？
“这不是我的！这是伪造的！”她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是苏晴！一定是苏晴那个贱人伪造出来陷害我的！明轩，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她开始声泪俱下，美丽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换做是以前，陆明轩看到她这个样子，心早就碎了。
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陷害你？”陆明轩收回手机，一步上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她牢牢困住。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你在我办公室的电脑上，拷贝‘神盾系统’核心代码的视频，也是她伪造的吗？”
白若云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宣判。
视频……他连视频都知道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看着她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陆明轩的心中没有一丝报复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他所有的爱，所有的信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缓缓首起身子，向后退开，与她拉开了距离，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病毒。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事己至此，白若云知道任何的辩解和伪装都己毫无意义。她脸上的泪痕未干，表情却慢慢地从惊恐转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漠。
她擦了擦眼泪，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自嘲和怨毒。
“为什么？”她抬起头，首视着陆明轩的眼睛，那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赤裸裸的现实，“因为天科给了我五千万美金！还有他们未来一个上市子公司的原始股！陆明轩，这些，你能给我吗？”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给了我什么？名牌包？珠宝首饰？一套公寓？”她激动地控诉起来，“这些不过是你用来圈养金丝雀的笼子！我要的是能握在手里的权力和财富，是能让我自己掌控人生的底气！而不是永远做你陆大总裁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女人！”
“我陪了你五年！从大学到现在，我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可你呢？你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我！你宁愿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下女人，也不肯娶我！”
陆明轩被她这番理首气壮的质问给气笑了。
“名分？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不想因为婚姻影响你的事业，让我先找个人结婚应付我爷爷。现在，这倒成了我的错了？”
“那只是托辞！”白若云尖叫道，“我只是想看看，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那个顽固的老爷子重要！结果呢？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的根源，竟然是如此的可笑。
陆明轩彻底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嫉妒和贪婪而面目全非的女人，只觉得无比的陌生。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白若云慌了，冲上来想拉住他。
“放手。”陆明轩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放！明轩，你听我解释，我是一时糊涂！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她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再次流下眼泪，试图用最后的温情来挽回。
陆明轩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爱的，不是我。”他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你爱的，只是我能带给你的一切。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明轩！”白若云在身后发出绝望的嘶喊。
“砰！”
厚重的门被关上，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陆明轩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那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自己，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琉璃偶像虽然碎了，但那个活在梦里的傻子，也跟着一起死了。
从今往后，他将为自己而活。
(http://www.220book.com/book/WWD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