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筱刚将摊子在家中的小桌上摆开，准备和王秀兰一起清点今日的“战利品”与收入，破旧的木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略显陌生的、带着几分客气的敲门声。
“请问，林筱筱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王秀兰下意识地有些紧张，攥紧了衣角。林筱筱则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抚，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腋下夹着个黑色人造革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他身材微胖，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笑容，目光却精明地越过林筱筱的肩头，迅速扫了一眼屋内简陋的环境，最后落在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头花上。
“您是？”林筱筱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口，没有立刻让人进来的意思。
“哦，鄙姓李，李广财，是县城百货公司的采购经理。”男人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态度颇为客气，“冒昧打扰，林同志。我今天在街上，正好看到了你……处理事情的那一幕，真是有胆识，有魄力！”
他话语里带着恭维，但眼神却透着精明的算计。
林筱筱心中了然，接过那张印着“红星百货公司采购部经理”字样的名片，侧身将他让了进来。“李经理，请进。家里简陋，您别介意。”
王秀兰见状，连忙搬来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用袖子擦了擦，请李经理坐下，自己则局促地站在女儿身后。
李经理坐下后，也不多绕弯子，首接表明了来意：“林同志，我看了你卖的那些头花，样式很新颖，在咱们县城是独一份。而且，你做生意有条理，有账本，讲信誉，这很难得。”他顿了顿，观察着林筱筱的反应，“我们百货公司，正想丰富一下妇女用品柜台的花色，不知道林同志有没有兴趣，给我们供货？”
供货？
王秀兰倒吸一口气，眼睛瞬间瞪大了。百货公司！那可是公家单位，城里人才去的地方！竟然主动来找她们供货？
林筱筱心头也是一动，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比她预想中更快地接触到了正规的销售渠道。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没有立刻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给百货公司供货，是我们的荣幸。”她语气沉稳，“不知道李经理这边，具体有什么要求？比如款式、数量、价格和结算方式？”
李经理见她如此冷静，问的问题都首指核心，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姑娘，不像个普通的农村丫头，倒像个经验老道的生意人。
“款式嘛，就按你现有的这些来，当然，如果能有些新样子更好。”李经理说道，“数量，一开始我们可以先拿五十个试试销路。价格……”他沉吟了一下，“我们柜台零售价可以定在一毛二到一毛五，给你的进货价，定在七分钱一个，你看如何？结算按月，凭我们收货单结算。”
七分钱！
王秀兰呼吸都急促了，紧紧抓住女儿的胳膊。这比她们零售卖五分钱一个还高出两分！而且不用风吹日晒地摆摊，一次性就能卖出五十个！
林筱筱心里快速盘算起来。批发价七分，利润确实比零售高，而且稳定，能快速回笼资金。但这里也有弊端，失去了零售的定价自主权，而且款式要受百货公司制约。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微微蹙眉，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李经理，感谢您的看重。七分钱的进价……说实话，这些头花看着简单，但用料和手工都很费心思，尤其是独特的款式，是我们吃饭的本钱。如果都按一个价收，恐怕……”
她适时地停住，留给对方思考的空间。
李经理是明白人，立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是看中了她的创意和手艺，如果压价太狠，或者不能激发她持续创新的动力，这生意也做不长久。
“哈哈，林同志是个明白人。”李经理笑了笑，“这样，基础款的，我们按七分收。如果有特别新颖、复杂的款式，我们可以单独定价，八分，九分，甚至一毛，都可以谈！如何？”
林筱筱知道，这己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较好条件了。她展颜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清丽动人：“李经理爽快！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不知道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三天后，你能送到百货公司后勤处吗？”李经理见事情谈成，也很高兴。
“没问题。”林筱筱自信地点头。
送走心满意足的李经理，王秀兰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喜悦中，有些回不过神。“筱筱……这、这是真的吗？百货公司……要咱们的货？”
“是真的，妈。”林筱筱握着母亲的手，眼中闪烁着兴奋与野心的光芒，“但这只是开始。我们不能只指望百货公司，自己的摊子还要继续摆，而且要做得更好！”
她清楚，将渠道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危险的。李经理今天能来找她，明天也可能去找别人。必须要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和立足之本。
“妈，从今天起，我们得更忙了。”林筱筱看着母亲，语气坚定，“不仅要赶制百货公司的订单，我们还要设计更多新样子，把我们的摊子，做成县城里独一份的招牌！”
王秀兰看着女儿眼中那簇越烧越旺的火苗，只觉得浑身也充满了干劲。“好！妈听你的！妈这就去把那些好布头都找出来！”
破旧的屋子里，灯光再次亮起。这一次，照亮的不再仅仅是生存的挣扎，更是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充满希望的道路。
百货公司递来的这根橄榄枝，像是一阵强心剂，让林筱筱的步伐迈得更大，更稳。她知道，她的商业版图，终于撬开了一道至关重要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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