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神秘纸条像一剂强心针,让林筱筱濒临崩溃的神经重新绷紧,并且注入了坚韧的韧性。她知道,自己必须稳住,像钉子一样钉死在“筱雅阁”,成为吸引黑哥全部火力的明靶,才能为暗处的行动创造机会。
黑哥那边的骚扰和监视变本加厉。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生面孔在店外晃悠,目光不善;偶尔有不知情的顾客上门,也会被这些人用眼神或小声的威胁吓走;“筱雅阁”快要倒闭、老板惹上大麻烦的流言在县城甚嚣尘上。王秀兰整日以泪洗面,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甚至开始偷偷收拾细软,做着最坏的打算。
林筱筱却展现出惊人的镇定。她不再试图驱赶那些混混,也不再为流言蜚语动怒。她每天准时开店,仔细擦拭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精美的头花摆放得一丝不苟,仿佛门外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她甚至开始利用这被“困守”的时间,埋头设计更多新的图样,用铅笔在草稿纸上勾勒出春夏系列的雏形——蝴蝶、藤蔓、清荷,线条流畅,充满生机,与窗外压抑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近乎反常的平静,反而让黑哥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更加焦躁。
台球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黑哥像一头困兽,暴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
“妈的!那娘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耗子那个王八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还能坐得住?!”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酒杯乱跳。
张美丽坐在一旁,脸上也带着不安:“黑哥,我总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手里真有什么依仗?武装部那边……”
“武装部个屁!”黑哥粗暴地打断她,“王胖子最多也就打个招呼,还能天天派兵守着她不成?老子现在动不了她人,还动不了她的店吗?!”
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狠厉:“彪子!”
“在,黑哥!”彪子瓮声瓮气地应道。
“给我找几个生面孔,手脚干净点!”黑哥压低声音,语气森然,“明天晚上,等店关了,给我把那破店砸了!玻璃、柜台、里面那些狗屁头花,全给我砸个稀巴烂!我看她还怎么装镇定!记住,蒙面,动作要快,砸完就走,别留尾巴!”
他要彻底摧毁林筱筱的心理防线,摧毁她赖以生存的根基!
“明白!”彪子脸上露出残忍的兴奋。
然而,黑哥和张美丽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密谋着暴力砸店的同时,另一张网,正以他们无法察觉的方式,悄然收紧。
耗子的失踪,像一根刺,扎进了某些人的心里。那个曾经被耗子提及、可能收受过黑哥“打点”的刑侦队张队长,这几天明显有些心神不宁。他敏锐地感觉到,围绕“筱雅阁”和黑哥的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而且也变得浑浊不清。耗子是关键知情人,他的突然消失,意味着什么?是黑哥灭口?还是……他投向了另一边?
上面似乎也传来了不一样的风声。王部长以武装部的名义,再次向县里主要领导反映了南城一带恶势力严重影响个体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问题,措辞比之前更加严厉。甚至地区公安处的一位老领导,也偶然间问起了县城的社会治安情况,虽然问得随意,但张队长却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黑哥多年来输送的利益和潜在的威胁;另一边,是越来越明显的、来自上层的关注和可能到来的风暴。继续装聋作哑,或许能暂时安稳,但一旦风暴降临,他很可能被第一个卷进去。
就在张队长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配合地区公安处下来的一个特别调查小组的工作,该小组的目标,首指以孙黑子为首、盘踞县城多年的涉黑犯罪团伙!上面明确指示,行动保密,由调查小组首接负责,本地警方只提供必要协助,并且要警惕内部可能存在的“保护伞”。
张队长接到命令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风暴,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他无比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对黑哥通风报信,同时也下定决心,必须在这件事上彻底撇清自己,甚至……戴罪立功!
几乎在同一时间,县武装部王部长的办公室里,来了两位穿着普通便装、但眼神锐利、气质精干的陌生人。他们是地区纪委的同志,秘密前来,核实关于县里某些干部可能收受孙黑子团伙贿赂、为其充当保护伞的线索。王部长将林筱筱隐晦提及的、以及他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的关于“张”、“李”等信息,提供给了纪委同志。
而此刻的林筱筱,对这一切暗流涌动尚不知情。她只是严格遵循着那纸条上的指示——“守好灯火”。她甚至不知道,就在她店铺对面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二楼窗口,一架军用望远镜,正日夜不停地轮流监视着“筱雅阁”周围的动静,记录着每一个可疑人员和他们的行动规律。这是顾铮通过老战友的关系,从附近驻军借调来的侦察兵,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确保林筱筱的人身安全,并在关键时刻提供保护。
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格外的宁静,也格外的压抑。
林筱筱照常关了店门,仔细检查了门栓。王秀兰因为连日担惊受怕,早早睡下了,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紧锁着。林筱筱却没有睡意,她坐在里间,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自己设计的那些充满生命力的新图样,仿佛能从其中汲取力量。
她听到了窗外极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又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她的心微微一提,但很快又平复下来。该来的,总会来。
她不知道,那几辆摩托车上坐着的,正是彪子和他找来的几个亡命之徒,他们怀里揣着棍棒和破布,正杀气腾腾地朝着“筱雅阁”扑来。
她也不知道,就在几条街之外,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吉普车,正静静地停在阴影里,车上坐着的,是地区公安处调查小组的成员和本地警方挑选出的、绝对可靠的干警,张队长也在其中,他的脸色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他们的无线电台里,传来对面监视点侦察兵冷静的声音:
“目标店铺周边出现可疑车辆,人数约五到六人,携带疑似棍状物体,正在靠近……重复,目标正在靠近……”
风暴,己在弦上。
林筱筱轻轻吹熄了油灯,将自己融入满室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她握紧了拳头,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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