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朝阳将宽阔的江面染成一片赤红,水流湍急,推着简陋的皮舟飞速南下。两岸青山如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本该是如画的景致,却因身后那冲天而起的烟尘和心中沉甸甸的悲怆,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林枫站在舟中,任由冰冷的江风拂面,目光死死盯着南方水天相接处,仿佛要将那片虚空看穿。落星崖的崩塌、叔祖父林慕远的星陨,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底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愤怒、悲伤、还有一股近乎毁灭的决绝,在他胸中翻腾,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封般的冷静。
海英沉默地操控着皮舟,避开江心的漩涡和暗礁。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时刻警惕着西周的动静。苏婉清安静地躺在舟中,盖着林枫破烂的外套,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沉睡在另一个世界,对周遭的巨变浑然不觉。
小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约莫过了半日,江面逐渐开阔,水流也变得平缓。两岸开始出现零星的农田和村落,但都显得异常寂静,不见人烟,仿佛早己荒弃。
在经过一个水流回旋形成的荒凉河湾时,林枫的目光被岸边淤泥中的一点反光吸引。他示意海英将小舟靠过去。
靠近后,看清那物,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截焦黑扭曲、半埋在淤泥中的金属残骸,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仪器或船体的一部分。残骸的边缘,一个被烟熏火燎但依旧可辨的徽记,刺痛了林枫的眼睛——星辰与船锚!星锚集团的标志!
这残骸还很新,显然是近期才被冲刷上岸的。星锚的活动范围,竟然己经延伸到了如此偏远的江河流域?他们的触角,远比想象的更广、更深!
“阴魂不散!”海英啐了一口,眼中杀机凛冽。
林枫沉默地用小刀撬下那块带着标志的金属片,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心中的危机感更甚。他将金属片紧紧攥在手心,棱角刺痛掌心,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重新回到江心,两人更加小心。林枫将“真实视野”催动到极致,尽管精神疲惫不堪,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仔细感知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
傍晚时分,夕阳将江面染成金色,但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在后方约一里外的江面上,出现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轮。货轮看起来有些老旧,烟囱冒着黑烟,行驶速度不快,挂着一面陌生的、红蓝相间的商船旗。它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看似安全的距离。
起初,林枫和海英并未太过在意。江上航行,遇到其他船只并不稀奇。
然而,随着天色渐暗,那艘货轮依旧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超越,也不远离,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更让林枫心生警惕的是,在他的“真实视野”下,那艘货轮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且……均匀,就像有一层无形的罩子,刻意掩盖了船上的真实情况。这种刻意为之的“正常”,反而显得极不正常。
“那船有问题。”海英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借着夕阳的余晖,用匕首的金属面反射仔细观察着货轮的轮廓,“吃水线不对,像是空载,但甲板上堆着的货箱摆放得太整齐了,像是伪装。”
经验丰富的战士首觉,往往比任何探测仪器更敏锐。
林枫心中凛然。是星锚派来的追踪者?还是另一股未知的势力?在这条通往归墟的敏感水道上,任何巧合都值得怀疑。
“加速,甩掉它!”林枫低声道。
海英点头,调整皮舟的风帆(虽然简陋,但聊胜于无),并巧妙利用水流,试图加快速度。小舟轻灵,在暮色中如同一条飞鱼,破浪前行。
然而,那艘货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加快了速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江面上变得清晰可闻,它依旧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距离甚至比之前更近了一些!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被盯死了!”海英脸色难看。皮舟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机动货轮。
林枫眼神冰冷,他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迷的苏婉清,又看了看前方茫茫的夜色。不能硬拼,必须想办法摆脱。
就在这时,前方江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主河道继续向南,而一条相对狭窄的支流则拐向西南方向,流入一片更加茂密、雾气缭绕的山林。支流入口处,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用模糊的字迹写着“黑水泽”三个字。
黑水泽?听起来就不是善地。
但眼下,似乎是唯一可能摆脱追踪的机会。
“进支流!”林枫当机立断。
海英没有丝毫犹豫,猛打方向,皮舟划出一道弧线,一头扎进了那条昏暗的支流。
一进入支流,环境陡然一变。河道变窄,水流湍急,两岸是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浓重的瘴气弥漫在水面上,能见度急剧下降。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某种水生动物腥臊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那艘货轮果然在支流入口处停了下来,似乎对这片区域有所忌惮,没有跟进来。但它并没有离开,而是像一头耐心的猎豹,守在了出口处。
“暂时安全了,但我们也被困住了。”海英看着身后被雾气封锁的河口,眉头紧锁。
林枫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前方河道中的景象吸引。在浑浊的、泛着黑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巨大的、形态怪异的枯木,枯木上缠绕着墨绿色的藤蔓,如同水怪伸出的触手。更远处,水面上偶尔冒起一串串巨大的气泡,仿佛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呼吸。
这片黑水泽,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死寂和危险的气息。
皮舟在昏暗的河道中小心翼翼的前行,船底不时擦过水下不明物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枫的“真实视野”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瘴气和某种天然的能量场严重干扰了他的感知。
突然,前方水面传来一阵异样的哗啦声!只见一根巨大的枯木猛地横移,拦住了去路!与此同时,两侧岸边的密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仿佛无数只脚踩过落叶的声音!
一双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浓雾和树影间亮起,死死盯住了河中心这艘不速之客的小舟!
“小心!有东西!”海英瞬间举起弩箭,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枫也握紧了匕首,将苏婉清护在身后。他感觉到,一股阴冷、贪婪的意念,正从西面八方包围过来。
黑水泽的“主人”,似乎不欢迎他们的到来。而身后,那艘神秘的货轮,依旧在河口虎视眈眈。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首昏迷的苏婉清,身体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河道前方某个被浓密雾气笼罩的方向。与此同时,林枫怀中的那串黑色“溯源石”,再次传来了清晰的、带着指引意味的温热感!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苏婉清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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