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云歌那句坦然无比的话语落下时，花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柳氏握着那只白玉瓷盒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难受。
她看着慕云歌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心中那份原本笃定的猜测也开始动摇。
一旁的慕清莲也同样感到了骑虎难下，她没想到自己抛出的难题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化解。
周围的宾客们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在柳氏母女和慕云歌之间来回扫视，她们都在期待着这场好戏的下一步发展。
最终，柳氏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她将那份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来人，”她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声音里己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去将府里的吴嬷嬷请来。”
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验，便会落下一个“苛待继女、以怨报德”的坏名声，可若是验了，又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她倒要看看，这个丫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很快，一名年约五旬、神情严肃的老妇人便被带了上来，她的手中捧着一个装着各种试毒工具的木盘。
这位吴嬷嬷是府里专门负责试毒的老人，她为人谨慎，经验老道，深得柳氏的信任。
她上前一步，对着柳氏和慕远山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慕清莲手中的那个白玉瓷盒上。
“夫人。”她的声音，沙哑而又沉稳，给人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柳氏对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慕清莲将东西交给她。
慕清莲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那个玉盒，递到了吴嬷嬷的手中。
吴嬷嬷接过玉盒，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将盒子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片刻之后，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因为她只闻到了一股极为清雅的、从未闻过的花草香气。
她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那如同凝脂般的淡粉色膏体，那股异香也随之变得更加浓郁。
她从木盘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那银针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下意识地屏住了，她们都紧张地看着吴嬷嬷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吴嬷嬷将银针的尖端，缓缓地，缓缓地，探入了那细腻的膏体之中，然后又轻轻地抽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根刚刚接触过膏体的银针之上，她们都在等待着，那预想中的、变黑的场景。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根银针，却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丝毫的变化。
花厅之内，响起了一阵压抑着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慕清莲的眼睛，猛然瞪大了，她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真的没毒！
柳氏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她那张端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吴嬷嬷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她显然也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意外。
她不死心，又从木盘中，取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银鼠，那是专门用来试验活体毒性的。
她用银针，挑起一小点膏体，小心翼翼地，喂入了那只小银鼠的口中。
那只小银鼠，在吃下膏体之后，非但没有出现任何中毒的迹象，反而像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一般，精神抖擞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起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彻底地没话说了，她们看向慕云歌的眼神，也从之前的看好戏，变成了混杂着惊疑与探究的复杂。
“母亲，现在，您可放心了？”慕云歌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冤枉后的委屈。
柳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当众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她本想借此机会，让慕云歌身败名裂，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下不来台。
“是母亲误会你了。”她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试图挽回自己的颜面，“母亲也是关心则乱，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要从吴嬷嬷的手中，将那盒己经“验明正身”的焕颜膏，重新接过来。
然而，慕云歌却在这时，再次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恰到好处的委屈。
“母亲，女儿知道，您并非不信我。”她缓缓地说道，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您只是……只是信不过，女儿这双，在乡野间，操劳了数年的粗鄙之手罢了。”
她这番话，说得楚楚可怜，瞬间便将柳氏，再次推到了一个“嫌贫爱富、苛待继女”的道德洼地之中。
在座的那些夫人们，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那杆名为“同情”的天平，己经彻底地，倒向了她这一边。
“都怪女儿没用，”慕云歌继续用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拿不出像妹妹那样，由宫中御赐的、名贵的‘玉容散’来孝敬母亲。”
“女儿这点微末的孝心，与妹妹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她的话，像是一把最温柔的刀，不动声色地，便将一旁的慕清莲，也拖下了水。
慕清莲听到“玉容散”三个字，脸色瞬间一变，因为那是皇后娘娘前几日才刚刚赏赐给她的、千金难求的宝贝，她正准备借着今日这个机会，献给母亲，好在众人面前，大大地出一把风头。
却没想到，竟被慕云歌，用这种方式，提前给点了出来。
现在，若是她再将那份礼物拿出来，便会显得，她是在刻意地，用自己的“富贵”，来衬托姐姐的“寒酸”。
这份心机，不可谓不恶毒。
柳氏看着眼前这两个被慕云... 歌三言两语，便挑拨得有些剑拔弩张的女儿，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将这盒该死的“焕颜膏”收下，并且当众用上，那她“苛待继女、偏心亲女”的罪名，就算是彻底坐实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吴嬷嬷的手中，一把将那个白玉瓷盒拿了过来，她的脸上，也重新堆起了那副慈母般的笑容。
“你这傻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用一种无比宠溺的语气，对慕云... 歌说道，“只要是你送的，哪怕只是一根草，在母亲心里，那也是最珍贵的宝贝。”
说完，她便打开盒盖，用自己的手指，亲自从那细腻的膏体中，挑起了一点。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将那散发着异香的、致命的膏体，缓缓地，缓缓地，涂抹在了自己那张保养得宜的、光洁的手背之上。
而一首站在慕云... 歌身后的听竹，看着眼前这请君入瓮的一幕，她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大仇得报的快意。
因为她知道，她们的王妃，己经成功地将这第一枚致命的棋子，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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