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竹林的缝隙，洒在莲花楼上，斑驳陆离。
李莲花推开楼门，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那间刚刚收拾出来的杂物房。
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似乎还未起身。
“宴清。”
李莲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进去。
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清宴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青衣，头发简单地束着，脸上带着初醒的慵懒和一丝刻意维持的、符合他此刻“虚弱寄居者”身份的谦逊。
“李神医，早。”
“今日我去镇上坐诊。”
李莲花指了指楼前菜地里那些水灵灵的萝卜青菜，“这些菜，你拿去集市上卖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放过陆清宴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这是试探，看他是否甘于做这些琐碎之事，也观察他与人接触时的反应。
陆清宴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
他走到菜地边，熟练地开始拔萝卜，摘青菜，动作不算快，但很稳当，然后将它们整齐地码放进竹篮里。
卖菜？倒是回归老本行了。
也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看看能否接收到‘清泉’暗线的信息。
李莲花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神微闪。
这人适应得未免太快了些，那份坦然不似作伪。
他不再多说，背起自己的药箱，慢悠悠地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但脚步并不快，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着莲花楼和那片菜地方向。
陆清宴提着装满蔬菜的竹篮，朝着与李莲花相反方向的集市走去。
他能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心中了然。
果然在观察我。
他并不在意，反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与沿途遇到的农人、摊主温和地打招呼，询问菜价，讨价还价时也显得耐心而懂行，完全是一副为了生计精打细算的普通模样。
他甚至还在一个茶摊稍坐，听了一会儿江湖人的闲聊，内容无非又是“李相夷”在何处惩奸除恶的传闻，他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附和两句，表达对那位“神秘剑客”的仰慕。
暗中观察的李莲花，看到陆清宴与市井小民无异的表现，心中的疑虑稍减，但那份因对方容貌和武功带来的怪异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小镇的医馆内，李莲花换上干净的布衣，开始坐诊。
他医术高明，收费低廉，甚至对贫苦人家分文不取，很快桌前就排起了队。
他耐心地问诊、切脉、开方，神情专注而温和。
而此刻，陆清宴己经卖完了菜，提着空篮子和换来的铜钱、米粮，出现在了医馆附近的街道上。
他并没有靠近医馆，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李莲花忙碌的身影。
仁心仁术，名不虚传。
与记忆中那个桀骜的少年剑神，判若两人。
他心中感慨，随即开始采购日常所需的物资——米、面、油、盐，还有一些李莲花惯用的笔墨纸砚和特定的药材。
他仔细对比着价格和质量，挑选得十分认真，仿佛真的将打理莲花楼起居当成了自己的职责。
李莲花虽然在忙碌，但眼角的余光偶尔也会扫到那个在集市中穿梭的青色身影。
看到对方采购物品时那仔细盘算的模样，以及最终提着大包小包、却依旧不忘给他带一包新茶叶回来的举动，他沉默地收下了茶叶，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底的冰霜，似乎又融化了一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莲花楼里多了一个人，似乎并没有带来太多的纷扰，反而多了些烟火气。
陆清宴包揽了大部分杂务。
清晨，他会在李莲花醒来之前就烧好热水，打扫楼内外的卫生。
李莲花坐诊时，他便负责采购和做饭。
他的厨艺在李莲花“不经意”的指点下，渐渐有了起色，至少不再是难以下咽。
偶尔，李莲花会驾着莲花楼移动到新的地方，陆清宴便负责在前面驾车。
两人话都不多，一个坐在楼内看书或摆弄草药，一个在外面操控马匹，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和偶尔的马嘶打破寂静。
这种平静甚至有些温馨的日常，却总被一种无形的张力萦绕。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平衡，避免触及彼此最核心的秘密。
这夜，月色皎洁，莲花楼停在一片开阔的河滩旁。
李莲花手持吻颈，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看向坐在火堆旁擦拭着一柄普通铁剑的陆清宴，忽然开口：“活动一下筋骨？”
陆清宴擦拭剑身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对上李莲花探究的目光。
他知道，这又是一次试探。
他放下布巾，拿起那柄在铁匠铺花几十文钱买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站起身：“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同时动了。
李莲花手腕一抖，吻颈化作一道银光，如同灵蛇出洞，首刺陆清宴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他并未动用全力，但化境中期的修为加持下，这一剑依旧凌厉无比。
陆清宴眼神一凝，脚下婆娑步展开，身形如烟般向后飘退，同时手中铁剑横栏，动作看似笨拙，却精准地格挡住了吻颈的剑尖。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陆清宴只觉一股柔和却后劲十足的内力透过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腕微微发麻。
吻颈果然不凡，李相夷的剑意也更为凝练了。
他心中暗赞，手上却不慢，铁剑顺势一引，卸开力道，随即反手一剑，使的竟是“醉如狂三十六剑”中一式颇为刁钻的进攻招式，剑光泼洒，罩向李莲花周身大穴。
李莲花眼中精光一闪，吻颈如同拥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心意流转，或刺或挑，或缠或绕，将陆清宴的攻势一一化解。
两人的剑法同出一源，此刻却展现出了不同的风格。
李莲花的剑，灵动诡谲，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沉淀与狠辣，吻颈在他手中，如同身体的延伸，充满了威胁。
而陆清宴的剑，则更显沉稳古拙，虽用的是普通铁剑，却将“相夷太剑”中的磅礴大气发挥了出来，以拙破巧，以稳应变。
一时间，河滩上剑影纵横，剑气激荡，吹得地面的砂石微微滚动。
铁剑与软剑不断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叮当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得很远。
李莲花越打越是心惊。
对方对“相夷太剑”的理解，绝不在他之下！
许多精微的变化，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过，对方却信手拈来，运用得恰到好处。
而且，对方的内力虽然似乎与自己相仿（陆清宴刻意压制的结果），但那份根基的扎实，招式的老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到底是谁？！为何对属于自己的武功如此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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