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端午，晨光刚漫过雷峰塔的檐角，便被满城的艾草香裹住。许仙骑着青驴，早早候在保安堂外，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他眉目愈发温润。他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自家厨房取来的蜜粽，还有一坛特意叮嘱店家酿得清淡些的雄黄酒——只是这酒坛，比寻常的要轻上许多。
白素贞推开房门时，正撞见许仙仰头望着门楣上新挂的菖蒲，阳光落在他发梢，晕出一层暖光。她心头微动，昨日的忧虑竟被这画面冲淡了几分。小青跟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备好的应急草药，眼神却始终警惕地瞟着许仙手中的酒坛，像只护着主人的小兽。
“娘子，小青姑娘，久等了。”许仙转过身，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爹娘己在府中备好宴席，我们早些过去吧。”
白素贞点头应下，坐上驴车时，指尖无意间触到许仙递来的食盒，竟是温热的。她抬眸看他，他却慌忙移开视线，只轻声道：“里面的粽子还热着，你路上若饿了，便先吃一个。”
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伴着街边孩童叫卖香囊的吆喝。白素贞望着窗外掠过的熟悉景致，心中却像揣了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她不知道，这场她视作“冒险”的宴席，从一开始，就藏着许仙未曾言说的心思。
许府的朱门早己敞开，许父许母立在门口相迎，脸上满是笑意。“白姑娘来了，快请进！”许母拉着白素贞的手，亲热得如同对待自家女儿，“早就盼着你来了，快进屋坐。”
宴席设在正厅，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琥珀色的雄黄酒在白瓷杯中泛着光泽，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菜香，却让白素贞的心跳莫名加快。她悄悄握紧了袖中的玉瓶，指尖微微泛白。
落座后，许父率先举杯，笑容和煦：“白姑娘，今日端午，按咱们临安的规矩，得喝杯雄黄酒驱驱邪。老夫先敬你一杯！”
白素贞起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只觉得那浓郁的雄黄气息像针一样刺着她的经脉，体内的妖气隐隐有了躁动的迹象。她张了张嘴，正要找借口推辞，却见许仙突然站起身，快步走进后厨。
“爹，您先别急，我有东西要给白姑娘。”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不等众人反应，便端着一个青瓷碗走了出来。碗中是深褐色的汤药，冒着袅袅热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许仙将碗递到白素贞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白姑娘，此乃我特制的‘护脉汤’，用甘草、金银花、莲子心等十余种草药熬制了三个时辰，可解百毒，护养经脉。你先喝这个。”
众人皆是一愣，许母不解地问道：“官儿，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宴席，怎么突然端出汤药来？”
许仙没有回头，只是紧紧盯着白素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你是蛇仙，也知你怕雄黄——但我愿护你周全，无论你是人是妖。”
“轰”的一声，白素贞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看着许仙，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知道？他竟然早就知道了？那些她小心翼翼隐藏的身份，那些她日夜担忧的秘密，他竟然全都知道？
她想起初见时他的温柔，想起他为她熬药时的专注，想起他每次看着她时眼中的笑意——原来，他并非不知，只是从未点破。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惊讶，有委屈，有不安，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白素贞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中的玉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桌下。
许仙蹲下身，捡起玉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重新看向她，眼中满是温柔与疼惜：“在你为百姓义诊，动用灵力驱散瘟疫的时候。”他顿了顿，缓缓道出了往事，“那日城西突发瘟疫，你为了救治病人，不顾自身损耗，动用了千年灵力。我虽不懂法术，却能感受到你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还有你眼中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凡人的悲悯。后来，我又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一本关于妖修的古籍，上面的记载，与你的种种异常一一对应。”
“那你……你为何不拆穿我？为何还要邀请我来参加宴席？”白素贞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哽咽。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早己被他看在眼里。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妖。”许仙拿起桌上的护脉汤，再次递到她面前，“你救死扶伤，心怀善念，比许多道貌岸然的凡人还要善良。我喜欢你，无关你的身份，只因为你是白素贞。至于这宴席，我知道你怕雄黄，所以特意熬制了护脉汤，又让店家在酒里少放了雄黄。我只想让你知道，在我这里，你无需伪装，可以安心做你自己。”
许父许母站在一旁，早己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看着白素贞，又看了看许仙，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许父皱着眉头，语气严肃地问道：“官儿，你说的是真的？白姑娘她……她真的是蛇仙？”
许仙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爹，娘，女儿是蛇仙不假，但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反而救了许多百姓的性命。请你们相信我，也相信她。”
白素贞看着许仙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模样，心中的感动如同潮水般汹涌。她接过护脉汤，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原本躁动的妖气渐渐平复下来。她知道，这碗汤，不仅能护她经脉，更能暖她心房。
“许郎……”白素贞放下碗，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愿意护我周全。”
许仙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笑容温柔：“傻瓜，我们之间，何须言谢。”
许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她走到白素贞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和蔼：“白姑娘，是我们老两口错怪你了。既然你是真心待我们官儿，又心怀善念，那我们便认下你这个儿媳了。”
许父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不错，只要你能好好待官儿，我们便不再计较你的身份。来，这杯酒，老夫敬你！”他说着，端起桌上的雄黄酒，却被许仙拦住了。
“爹，这雄黄酒对白姑娘不利，还是换些果汁吧。”许仙说道。
许父恍然大悟，连忙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道：“对对对，是老夫糊涂了。快，换果汁来！”
一场原本充满凶险的端午宴，因为许仙的坦诚与守护，变成了一场温馨和睦的家宴。白素贞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的阴霾彻底消散。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独自隐藏身份、小心翼翼生活的蛇仙，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宴席过后，许仙牵着白素贞的手，漫步在许府的庭院中。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白素贞靠在许仙的肩上，轻声说道：“许郎，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许仙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娘子，以后我会一首陪在你身边，护你一生周全。”
远处的小青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姐姐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而这场跨越人妖界限的爱情，也必将在临安城的历史中，留下一段动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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