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的暖香，被一道尖锐的通报声划破。
皇后的心腹太监，小林子，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脸上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和急切。
他一进殿，就噗通一声跪下，嗓音吊得又高又尖。
“老佛爷！您可要为皇后娘娘做主啊！”
老佛爷正由桂嬷嬷扶着，准备去小佛堂念经，闻言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蹙起。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回老佛爷！”小林子磕了个头，迫不及待地开始告状，“漱芳斋那群人，简首无法无天了！她们……她们竟敢在宫里聚众赌博！”
他刻意加重了“赌博”两个字。
“还珠格格带头，把五阿哥、福家两位公子都叫上，闹得乌烟瘴气，简首、简首是把皇宫当成街头赌场了！这要是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啊！”
小林子说得声泪俱下，仿佛亲眼见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场景。
“什么？！”
老佛爷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她最恨的就是不守规矩。小燕子平日里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聚众赌博，这己经触碰了宫规的底线。
更何况，还把永琪也牵扯了进去。
“放肆！”
老佛爷一把甩开桂嬷嬷的手，气得坐回了主位。
“去！传我的懿旨！把漱芳斋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我倒要亲自问问，是谁给了她们这么大的胆子！”
桂嬷嬷脸色一白，连忙劝道：“佛爷息怒，五阿哥毕竟……”
“就是因为有他，才更要重罚！”老佛爷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寒意，“再这么纵容下去，皇子都要被带坏了！”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小林子低着头，嘴角却藏着一丝得意的笑。
成了。
只要人被带到慈宁宫，在老佛爷的怒火下，不死也要脱层皮。皇后娘娘这步棋，走得实在高明。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不疾不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佛爷。”
晴儿端着一盏新沏的参茶，从偏殿缓缓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常服，素净得像一汪秋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她走到老佛爷身边，将茶盏轻轻放到小几上，仿佛没有看见跪在地上的小林子，也没有感受到殿里紧张的气氛。
“佛爷先润润喉，仔细气坏了身子。”
她的声音很柔，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殿里几分火药味。
老佛爷看到她，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晴儿，你来得正好！你听听，这都叫什么事！”
晴儿没有接话，而是拿起小银锤，不轻不重地为老佛爷捶着背，动作娴熟。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
“佛爷，晴儿听闻，皇阿玛近来为了西南边境的事，很是烦心呢。”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与眼前的事毫不相干。
老佛爷“嗯”了一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晴儿继续轻声说道：“皇阿玛日理万机，心里头压着国事。许是……想在还珠格格那儿，寻个乐子，解解压罢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老佛爷和桂嬷嬷能听见。
“毕竟，整个后宫里，也只有还珠格格敢这么没规矩地逗皇阿玛笑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老佛爷的心上。
老佛爷捶打的动作，停住了。
晴儿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老佛爷，继续说道：“咱们此时若是为这点小事，把人都叫来重重责罚，怕是……会拂了皇阿玛的兴致。”
“到时候，皇阿玛的烦心事没解，反而觉得咱们慈宁宫不明事理，跟他对着干，倒显得咱们不大度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在老佛爷的心坎上。
老佛爷的脸色，瞬间变了。
是啊。
惩罚一个小燕子，是小事。
让皇帝觉得自己这个额娘，在故意给他添堵，是大事！
尤其是在皇帝正为国事烦忧的时候，自己非但不能为他分忧，反而因为后宫的鸡毛蒜皮去打扰他，这传出去，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太后，没有容人之量，更没有政治大局观？
皇后的那点心思，她岂会不知？
不过是借自己的手，去打压新宠。
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就成了皇后手里的一把刀，恶人自己做了，最后还可能落得个惹皇帝不快的下场。
一瞬间，老佛爷想通了所有关窍。
她看着眼前这个孙女，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震惊。
这孩子……
她看的根本不是漱芳斋那点破事。
她看的，是皇上的心！
是整个朝局的势！
这份眼界，这份格局，哪里是一个养在深宫里的格格该有的？
老佛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恢复了平静。
她端起那杯参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嗯，茶不错。”
她放下茶杯，再开口时，语气己经变得淡漠而威严。
“桂嬷嬷。”
“奴婢在。”
“你去漱芳斋传个话。”老佛爷淡淡吩咐道，“就说，宫里是清净地，让她们玩归玩，别失了体统，扰了旁人。”
仅此而己。
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小林子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就完了？
不是说要叫过来重罚吗？怎么变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口头申斥？
这跟皇后娘娘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佛爷……”他不甘心地想再说些什么。
“怎么？”老佛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事吗？”
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小林子打了个哆嗦，瞬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奴才不敢！奴才遵旨！”
他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背影狼狈不堪。
殿内重归安静。
老佛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拉过晴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今天多亏了你。”
她看着晴儿，感慨万千。
“哀家以前只觉得你贴心、懂事，今日才知，我的晴儿，心里头装着大智慧。”
这句评价，比任何赏赐都重。
晴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样子，只是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晴儿不懂什么大智慧，只是不想佛爷为难，不想佛爷被小人当了枪使。”
这话，更是说到了老佛爷的心坎里。
老佛爷看着她，越看越是满意，心中那份疼爱，又深了几分。
***
几日后，御花园。
秋高气爽，乾隆陪着老佛爷散步，晴儿跟在身后。
走着走着，乾隆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对着老佛爷抱怨道：“皇额娘，您是不知道，今年南边遭了水，北边又大旱，到处都要用钱。可这国库……真是捉襟见肘啊！”
“内务府那帮奴才，一个个都跟朕哭穷，真是烦心！”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跟在后面的晴儿，脚步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看着皇帝那略显疲惫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精光。
「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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