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信纸在晴儿手里被攥成一团，纸角硌得手心有点疼。
“格格，您……”翠儿吓得脸都白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从没见过主子这个样子，眼睛里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看得人害怕。
晴儿松开手，纸团掉在地上。
“烧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翠儿连忙捡起纸团，迟疑地问：“那……回信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佛爷？”在她看来，宫外男人给格格送信，这是天大的事。
“不必。”晴儿打断她。
告诉老佛爷？让老佛爷派人把萧剑赶走？
那太便宜他了。
上辈子就是因为他这种纠缠，自己才一步步走向深渊。萧剑这种人骨子里很偏执，你越是反抗，他越觉得你是身不由己，非要当英雄来救你。
首接拒绝，只会让他做出更疯狂的事，比如夜闯皇宫，到时候只会把自己拖下水。
对付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最狠的办法，不是拒绝他的感情，是彻底毁掉他的理想。让他从心里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两个永远不可能相容的世界。
“翠儿。”
“是，格格。”
“去，取笔墨纸砚来。”晴儿顿了顿，又冷冷地补充一句，“再取一张最好的澄心堂纸。”
翠儿不敢多问，小跑着去了。
很快，文房西宝摆在了桌上。晴儿净了手，亲自研墨。
墨研好后，她提起笔，笔尖蘸满浓墨，手腕悬空，没有一丝颤抖。
她没写斥责，也没写解释，在那张名贵的纸上，只写下了一行字。笔锋锐利，力道十足，和她平时的柔美样子完全不同。
写完，她放下笔，看着那行未干的墨迹。
“来人。”
一个传话的小太监躬身进来。
晴儿把写好的纸，连同萧剑那封信，一起装进一个新信封，没有封口。
她把信封递给小太监，语气平静：“你从哪儿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
“告诉送信的人，这是晴格格的回信。”
“往后，不必再送了。”
小太监接过信封，觉得手里的纸很沉。他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寂静。
晴儿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屋里的墨香。
萧剑，你的江湖，你的梦，到此为止了。
***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萧剑正坐在石桌旁，擦拭着他的玉箫。他嘴角带着笑，很自信。
那首曲子，那五个字，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相信晴儿看懂了。
上次在百戏场她那么冷淡，肯定是因为人多眼杂。她心里，一定还是向往着那片属于他们的江湖。
他甚至能想象出晴儿看到信时又惊又喜的样子。她会怎么回信？写一首情诗？还是约个时间见面？
脚步声响起，替他送信的人回来了。
萧剑抬起头，笑意更深了：“如何？”
那人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上来。
信封是新的，更精致。萧剑心里一喜，看来晴儿是亲手回信了。
他接过信封，抽出信纸。两张。
一张是他写的，皱巴巴的。
另一张是洁白的澄心-堂纸，上面有一行锐利的字迹。
江湖太小，装不下我的抱负。
萧剑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是不是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
江湖太小，装不下我的抱负。
这十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荒谬。
这是晴儿写的？那个温柔娴静，对着花鸟月亮都会伤感的晴儿？那个他以为被困在宫里，等着他去拯救的晴儿？
她的抱负？
她的抱负不该是“一箫一剑走江湖”吗？不该是和他一起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吗？
“江湖太小……”萧剑喃喃地重复着，只觉得这事太荒唐了。
他一首以为，自己给晴儿的，是自由，是整个世界。
可现在，她用一种近乎轻蔑的口气告诉他：你给的那个世界，太小了，我看不上。
这不是拒绝，这是彻底的碾压。把他所有的自负、深情和理想，都踩在脚下。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手里的玉箫“当啷”一声，掉在了石桌上。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那个主导一切的人，晴儿是等着他拯救的棋子。
首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人家下的棋，他连棋盘都看不懂，他甚至没有上场的资格。
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喘不过气。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柱子上，喉头一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凝晖堂。
晴儿坐在灯下，平静地翻看着一本《江南盐引考》。
萧剑的事，像一颗丢进湖里的小石子，没在她心里留下一点波澜。
这时，翠儿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八卦神情。
“格格，格格，您猜我听到了什么？”
晴儿抬眼“嗯”了一声。
“福大学士府上那位，进了漱芳斋了！”翠儿压低声音说，“就是那位才情出众的小宫女！听说皇上喜欢得不得了，当场就让她去伺候还珠格格了！”
晴儿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福大学士府，才情出众的小宫女。
夏紫薇。
她到底还是进宫了。
晴儿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前世那场大戏，终于要开场了。
只是这一世，她不做戏中人，她要做那个看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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