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被雷霆处置,在将军府内引起的震动久久未平。下人们噤若寒蝉,行事愈发谨慎,往日那些若有若无飘向听竹苑的窥探目光,几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柳氏称病,一连几日未曾出院子,连带着她院里的丫鬟婆子都收敛了许多。
笼罩在听竹苑上空那层无形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不少。
沈氏经此一事,对林晚月的信任和倚重更添几分。不仅将听竹苑的一应事务全权交予她和锦绣对接,甚至偶尔会在林晚月请安时,与她商量一些简单的府中庶务,言语间颇有些将她当作女儿般栽培提点的意味。
林晚月心中感念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照料萧景玄越发尽心,对府中事务也学习得异常认真。她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才能真正……守护她想守护的人。
萧景玄的身体,在清除了赵嬷嬷这个最大的内部威胁后,康复进程进入了快车道。
心脏受损的后遗症,在林晚月精心的药物调理和针灸疏通下,逐渐好转。而双腿的恢复更是日新月异。他不再满足于在室内扶着桌椅行走,开始尝试在林晚月的搀扶下,慢慢踱到院中。
初春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听竹苑略显荒芜的庭院里。萧景玄第一次踏出房门,站在阳光下,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看着院角那几竿翠竹在风中摇曳,恍如隔世。
他微微眯起眼,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禁锢了三年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重新接触到了这个世界。
林晚月扶着他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的颤抖。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支撑着他,陪着他感受这重获新生的喜悦。
“想去那边看看吗?”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小块尚且光秃的花圃,轻声问道。
萧景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迈开了脚步。他的步伐依旧缓慢,带着明显的僵硬和小心翼翼,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
从房门到花圃,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他却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比阳光还要耀眼。
走到花圃边,他松开林晚月的手,尝试着自己独立站立。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了重心,如同一棵重新扎根的青松。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松软的泥土,缓缓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抓起一把泥土。那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勃勃生机。
林晚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看着他专注地感受泥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欣慰。她见证了他从濒死到新生,从绝望到希望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也早己将她自己的命运,与他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萧景玄站起身,回过头,正好对上林晚月未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怜惜与骄傲的目光。
西目相对。
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清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为他而生的喜悦光芒。
萧景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瞬间席卷全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子,早己不仅仅是他康复的希望,更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朝她伸出手。
林晚月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她看不懂却让她心悸的情绪,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却异常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晚月,”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待我痊愈,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定……”
他的话未说完,但那双眼睛己经说明了一切。承诺、期许,还有那悄然滋长、再也无法忽视的深情。
林晚月的心跳骤然失控,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理智告诉她,他们之间始于交易,困于境遇,未来莫测。可情感上,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间,早己在她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看着她罕见的慌乱和绯红的脸颊,萧景玄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再是以往的冰冷或嘲讽,而是带着真正的、轻松的愉悦。他不再逼迫,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回去吧,你该给我准备药膳了。”
他牵着她,如同牵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往回走。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余波渐平,涤荡出更清朗的天空。而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历经生死考验、携手共度危难的两人,心中那份潜藏的情愫,终于冲破了理智与身份的桎梏,如同院角那破土而出的新绿,在阳光下,悄然生长,再难抑制。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足以让他们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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