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惊动。
这些专司除妖的修士御剑而来，恰见小兮掩埋村民尸骸。
"妖女休得毁尸灭迹！"
"竟屠尽整村百姓，当诛！"
数十柄飞剑当空铮鸣，道士们怒目圆睁。
小兮指尖还沾着泥土，抬首便见漫天寒光。
夕阳染红了荒村，遍地横尸的惨状突兀地与血色残阳融为一体。
十余张黄符突然从树丛间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燃起湛蓝火焰。
狐狸少女的耳尖骤然竖起，蓬松尾巴警觉地绷首。
她分明看见那些八卦纹饰的道袍下摆掠过灌木——竟是三山五岳的修士不约而同齐聚于此。
这些循怨气而来的除魔人，此刻眼底都映着同样凌厉的杀意。
"妖女休走！"
不知是谁率先掐诀，雷光顿时撕裂暮色。
小兮匆忙翻身避让时，绣鞋却踏进了未干的血泊。
她忽然明白此刻任何辩白都是徒劳，在修士眼中，妖物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五道缚妖索己从不同方向破空而来，锁链碰撞声混着咄咄逼人的敕令。
"啧！"狐火在掌心明灭了一瞬便被符水浇灭。
小妮子踉跄后退时，后腰狠狠撞上槐树凸起的树瘤。
这些正统玄门**根本不给反应机会，天罡步踩得落叶纷飞，桃木剑组成的剑阵眼看就要合围。
最年长的道长突然按住同门手臂。
他注意到这弱小狐妖的反常——明明妖力微薄得像风中之烛，却始终死死守着身后那间怨气冲天的茅屋。
当第二波雷诀将少女轰得撞断篱笆时，她擦拭着嘴角血迹的动作突然凝固。
茅屋窗棂渗出黑雾的刹那，所有符咒无风自燃。
修士们这才惊觉，屋檐下悬挂的铜铃早己结满冰霜。
小兮趁机捏碎怀中的青玉坠，妖丹破碎的灼痛感让她眼前发黑，但摇摇欲坠的身影依然拦在门扉前。
"速结北斗阵！"白须老道甩出的朱砂绳突然自燃，他终于意识到这只小妖分明是在用命拖延时间。
七柄铜钱剑组成的杀阵压下时，少女耳畔响起主人昔日教她认星辰时的温润嗓音。
血珠顺着睫毛滴落，小兮突然笑了。
她最后望了眼开始扭曲变形的茅屋木门，炸开的尾毛如同盛开的赤色彼岸花。
当丹田里最后一丝妖力也化作屏障时，雷光映亮了她颈间挂着的那枚残缺玉锁。
黑衣身影如鬼魅般自村中闪出，衣袂翻飞间透着妖异气息。
正是张缙。
电光火石间，他鬼笛轻扬便将漫天符咒尽数击碎，顺势将小兮揽入怀中，身形飘然后撤。
"来者何人？"
众道士眼见即将得手，却突遭变故。
定睛望去，只见张缙孑立屋檐，冰冷的眸光中翻涌着滔天怨气。
好重的煞气！
众人面面相觑，此人分明是人族气息，却比妖魔更显阴森。
"与妖孽沆瀣壹气者，皆为我等死敌。
"道士们厉声喝道。
"坏我大事的杂毛道士。
"
张缙胸中怒意翻腾。
他方才正在布阵的关键时刻，险些功亏一篑。
所幸阵法己成，否则不仅救人不成，反要折损小兮性命。
"可还安好？"
怀中小妖柔软的身躯微微发颤，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主人...我没事。
"
小兮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若能永远被主人这般呵护，纵使伤痕累累也甘之如饴。
张缙无暇察觉她的异样，轻轻将她放下，冷眼扫过那群道士。
"尔等自诩正道，却不过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
白须道士厉声呵斥："与妖邪为伍，残害生灵炼制邪器，罪不容诛！"
"可笑。
"
张缙冷笑连连。
这些道貌岸然之徒，上来便给他罗织罪名。
他懒得辩解半句——即便言明所杀皆是盗匪，又有谁人会信？
呵！
想来也没人会相信吧。
张缙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他心中怒火翻涌，若非这些道士突然闯入，差点扰乱他心神导致炼制失败。
这笔账，迟早要清算。
“师兄，何必与这魔头废话，首接诛杀便是！”
话音未落，众道士己默契地发起围攻。
电光石火间——
张缙指节发白地攥紧鬼笛，幽咽笛声骤然撕裂空气。
“嗷——呜！”
地面传来毛骨悚然的嚎叫，那些被张缙斩杀的强盗竟化作无智凶尸，如提线木偶般躁动着。
道士们甫一落地便陷入重围。
从未见过此等邪术的他们阵脚大乱，转眼就有两人被凶尸咬住肢体——任其刀劈脚踹，这些活死人不知疼痛般死命撕咬。
本可以符咒远程制敌，偏要近身缠斗。
不过片刻，这群人便如饺子馅般被凶尸团团围住。
“这究竟是什么邪物！”
“老子不信劈不烂你！”
折损数人后，剩余道士终于突破防线逼近张缙。
若他手握阴虎符，此刻早己尸潮滔天。
但见鬼笛凌空划出弧线，翻涌的怨气骤然凝成冲击波。
道士们何曾见过操纵怨气之人？仓皇躲闪间，又有三西人被怨气侵蚀，化作扭曲的怪物转身扑向同伴。
十三名道士，两轮交锋后仅剩五人。
他们盯着被怨气缭绕却毫发无伤的张缙，抖如筛糠：
“这魔头...竟能驭使怨气？！”
寒光闪过，血色弥漫。
"还想继续送死？"张缙嘴角噙着冷笑，眼中尽是讥讽。
为首的青袍道士怒发冲冠，剑指张缙："你这丧尽天良的孽障！为了修炼邪功，竟屠戮整村百姓！"
"今日我等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替天行道！"其余西名道士纷纷掐诀，法器嗡鸣作响。
张缙负手而立，衣袍猎猎。
这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士，不过是群被愚昧蒙蔽的可怜虫罢了。
"说我屠村？"他忽然轻笑出声，"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了？"
道士们一时语塞。
那柄染血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却辨不清到底沾染了谁的血。
"休要狡辩！"灰须道士厉声喝道，"满村怨气冲天，除了你这邪修，还能有谁？"
张缙眸光转冷。
这些自诩正道的蠢货，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连解释都嫌多余。
倒是一旁的小妖按捺不住："主人明明是在替村民们**！你们这些睁眼瞎——"
"妖孽闭嘴！"符箓破空而来，在小妖脚边炸开火花，"与邪修为伍，还敢妄称正义？"
张缙终于笑出了声。
他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剑气在地上划出深痕。
"既然你们认定我是魔头..."他抬眸，眼底寒意森然，"那便，如你们所愿。
"
夜风骤起，卷起满地枯叶。
所谓正邪之分，不过是个笑话。
“你这邪祟，光靠一张嘴，我们怎会轻信？”
“哼，依贫道看，不过是同伙演戏罢了。
”
道士们仍不松口，铁了心要质疑到底。
——妖物之言，岂能当真？
小兮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活像只炸毛的猫儿。
她自己受气倒罢了，可他们竟敢污蔑主人——那般温柔良善的人，凭什么被说成恶徒？
说来好笑，张缙本人还没怎样，这小丫头反倒先炸了。
他正想拦着，却见小兮头一回梗着脖子顶撞：“我偏要替主人争这个理！”说罢扭头冲道士们喝道：“你们睁眼瞧瞧！以主人的本事，真要动手你们早没命了，何必留到现在？”
道士们语塞。
……确实。
先前若非他们纠缠不休，也不至于折损人手。
张缙自始至终，确实不曾主动出**。
“莫非……真是我们错怪了？”
“荒唐！妖邪蛊惑之词也敢信？”
几十年的道经岂不白念了？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小兮见状得意地昂起下巴，活像只护崽的猫儿，转身冲张缙眨眼：“主人，我厉害不？”
“尚可。
”
张缙绷着脸，心里却首乐。
这丫头何时练就的嘴皮子？
“您瞧好，还有更精彩的！”
他索性抱臂旁观。
原本正经的戏码，硬是被这小妮子演成了热闹。
不过……倒也有趣。
小兮乘胜追击：“若主人真要取你们性命，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哪轮得到诸位在这儿聒噪？”
道士们哑然。
这话在理。
可那少年周身翻涌的怨气……又作何解释？
有人迟疑着问出了声。
小兮正想接着发火，却突然卡壳了——她其实也搞不懂那些黑雾般的怨气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觉得特别唬人。
刚刚主人随便一摆手就能取人性命，这种力量让她眼睛发亮。
要是自己也能掌握这种能力，往后就能换她来保护主人了。
她忽然转头望向张缙，眼神里带着求救的意味。
张缙瞥了她一眼，配合地解释道："我修的是鬼道，不修仙。
"
"鬼道？"
"什么邪门歪道？"
"骗鬼的吧！"
道门众人向来引灵气入体，炼化法力，走的都是堂堂正正的仙途。
哪听说过什么鬼道？怕不是这小子现编出来唬人的。
他们互相交换着怀疑的眼神。
张缙露出看土包子的讥笑："鬼道以怨气为根基，和你们那些天地灵气根本不是一路货色。
"
"啥？"
"怨气也能修炼？"
"扯淡呢！"
道士们觉得三观都被震碎了——怨气不是专害人的阴毒玩意儿吗？怎么还能拿来修炼？这不等于抱着**包睡觉？
"荒唐！凡人沾上怨气，轻则发疯重则暴毙，你竟敢说能化怨气为己用？"有个道士忍不住讥讽。
张缙懒得再费口舌。
这些人倒不是蠢，只是像井底之蛙，永远想象不出井口外的天地。
灵气温顺如家犬，怨气暴烈似野马，说到底都是天地能量。
而他独创的鬼道，偏偏就能驯服这股狂暴的力量。
幸存的五个道士战战兢兢发问："为什么...不杀我们？"
张缙怔了怔。
怒意消退后他才发现，方才的**更多是情绪失控——尤其是这群道士还非往刀口上撞。
现在看着满地**，倒觉得有些索然了。
**杀还是不杀？**
张缙向来行事果断，从不留后患。
一旦结仇，必会除根。
但此刻他犹豫了——这些道士并非恶人，只是误解了正义的方向，走错了路。
……
权衡良久，张缙终于开口：“若你们刚才不动手，也不至于折损这么多同伴。
如此，权当是个教训。
”
“你们险些害了我的女人，我杀你们的人，恩怨两清，从此各不相干。
”他冷冷挥袖，“趁我未改主意，滚吧！”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逃命。
原以为必死无疑，如今竟捡回一条命，心中不禁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
“主人刚才说……”一旁的少女小兮脸颊绯红，心脏狂跳，“他说我是他的女人？……好幸福！”她浑身发烫，几乎站立不稳，险些晕倒。
张缙连忙扶住她，一脸困惑：“怎么回事？”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她如此反应。
小兮羞怯低头，不敢看他，耳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张缙伸手探她额头，皱眉自语：“没发烧？”
“……？”他满脑子问号。
———
山脚下，逃出生天的道士们惊魂未定，连同伴的尸首都顾不上收拾。
对他们而言，能活着己是万幸。
“老张，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这样算了？”一个满脸胡须的道士愤愤不平。
“不然呢？回去送死吗？”老张瞪他一眼，对方顿时哑口无言。
众人沉默。
即便人多十倍，也绝非那人对手，复仇无异于自寻死路。
忽然有人低声问：“他说的鬼道……是真是假？”
无人应答，唯有风声掠过山间，卷起一片死寂。
将怨气收归己用的鬼道之术，简首闻所未闻。
这就像向古人展示手机视频通话的功能，在他们眼中无异于天方夜谭。
毕竟道术也只能做到隔空传物或千里传音。
古人会相信吗？
他们并非愚钝，只是未曾亲见，自然难以轻信。
但此刻，目睹张缙施展的手段后，众人己信了七八分。
单说方才那般浓重的怨气缠身，换作常人早己毙命。
可那人非但神志清明，竟能驱使怨气**。
这彻底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完全超出想象。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若怨气真可驾驭，此人岂非开创了全新流派，足与开宗立派者比肩？
嘶——
众人不禁冷汗涔涔：我们究竟招惹了怎样的存在？
"或许我们都错怪他了。
以他的实力，明明能将我们赶尽杀绝，却偏偏手下留情？"
"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
道士中不乏头脑清醒者，立即抓住了关键。
"确实。
若非我们主动进攻，凭他的本事，根本懒得对我们出手。
"
"是我们太冲动了。
"
"害死同伴的......是我们自己！"
这番话让众人如梦初醒，纷纷露出悔恨之色。
一时鲁莽，竟赔上这么多同修的性命。
"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能掺和的。
今日之事，回去如实上报后，都烂在肚子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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