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散去的第三天，宫里依旧阴沉。
风从御苑吹过，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谢鸢立在殿外，静静听远处的钟声。
她不再做梦，但梦的味道还在——
那种光与火的感觉，总在夜深人静时，顺着指尖攀上她的心。
凤印越来越烫。
每一次脉搏跳动，她都能听见里面有一声低低的回响，像一柄刀在鞘中挣动。
她知道，这是黎殷之力的余波。
祁玦最近很少来见她。
他说在查“血月异象”的真相，实际上，每当他出现，她反而更能感觉那种异样的压迫。
像有什么，在警告她——他不该靠近。
那晚，谢鸢在静院里，终于察觉出异处。
原本封在地基之下的符阵被人动过。
那是她亲手绘制的阵，专门用来稳神息，可现在符线被改。
有人加了一笔，笔势利而冷，像刀刻。
她轻触地面，凤印顿时微热。
流光透出地砖，一道熟悉的金纹在石缝间浮现。
那纹路，她在梦里见过——
那是“封神之刀”的符印。
呼吸一滞，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首觉。
可下一瞬，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发现了？”
祁玦的声音低低传来，像夜风掠过锋刃。
谢鸢缓缓起身，转过身去。
烛火映在他脸上，那双眼依然平静，却藏着她从未见过的冷意。
“这是你动的阵？”
“是。”他没有辩解。
空气里的温度骤降。
谢鸢指尖的光悄然亮起，凤印彷佛受感，火色游走。
“祁玦，”她一字一字地问，“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走近一步。
那种气息让她心底的本能戒备全线点燃。
“上神只记得自己要封界，却忘了，这世间也有人——奉神而生。”
祁玦抬眼，那目光像割开的夜，“我，是封神之刀的代行者。”
谢鸢的血冲上头顶，整个人愣在当场。
封神之刀——
那是万年前，为防止神祇失控而铸的刃。
只有它，能真正杀神。
“原来如此。”
谢鸢轻笑，笑意冷得像霜，“所以你靠近我，只是为了斩我？”
祁玦闭了闭眼：“我从不假装。”
“可你救我、护我——”
她声音颤了一瞬，随即冷下，“都不过是为了有机会逼近我？”
他的手微抖，眉线被烛光割出锋锐的角度。
“谢鸢，”他低声道，“若我动手——”
“怎么？”她冷笑，凤印的光一寸寸爬上手臂。
“你要杀我？”
“——我若真动手，”祁玦的声音压得极低，“早己死在你之前。”
谢鸢一愣。
那一刻，两人都不说话。
空气里只有火焰的噼啪，像两颗心正一点点燃烧。
她看见他眼里的矛盾与痛，那不是猎人看猎物的神情，而是一个人看向自己不能爱的宿命。
“你很会骗人。”谢鸢低声道。
祁玦笑了一下，笑意淡得快要碎：“那你信哪一句？”
凤印忽然跳动，火焰自地面升起。
她扬手，光疾如刃，首指他心口。
祁玦站在原地，没有闪。
那光到他胸前的瞬间却停了。
谢鸢手在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停下。
祁玦轻声道：“你不舍得。”
“我不敢。”她的声音沙哑。
两人间的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风穿过火光，吹得两人衣袂相触。
祁玦缓缓伸手，指尖触到她被光灼热的腕。
烫。
可他没收回，只更用力地握住。
“我不是来杀你的。黎殷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黎殷最新章节随便看！”他喃喃，“我是你封印的最后一环。”
谢鸢的瞳孔一缩。
他继续道：“黎殷若完全觉醒，天地必崩。封印的刀，除了杀神，还能献命，以神血换天平。”
“你是说——”她的声音几乎哑了。
“若有一失控，我的血，能让你重新成为人。”
谢鸢不信地盯着他，看着他眼里那一丝决绝。
她退了一步，低低笑着：“祁玦，你疯了。”
“是，”他笑，“为你疯，也值。”
风吹灭了一半的烛火，屋中光暗交错。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又分开，像不断试探又回避的命。
谢鸢喉间的气终于松开，她轻声道：“那就别再撒谎。”
“若我有朝一日真的成神，你还敢看我吗？”
祁玦看着她，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一句：
“我会。”
凤印跳动，烛光摇曳。
那一瞬间，他们谁都没再说话。
火焰在地上蜿蜒，形成一条细小的线——
将他们隔开，又绑在一起。
真相只有半句，
可他们都己经到了无法后退的边缘。
——若神将起，刀也要随之醒。
第二节 · 烬火余温
风散尽火气，殿中只余焦香。
谢鸢转身走向窗，对着夜色深吸一口气。天空被血月染出的暗红尚未完全退去，云层沉得像厚幕。她伸手拨开半掩的窗棂，冷气沁入皮骨，理智这才一点点收回。
烛火灭了一半，剩下的光压在祁玦的脸上。他静静看着她，那眼神有种让人心里发烫的倔强。
她没回头，只低声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是我竟真的信了世上会有不争不伪的人。”
祁玦没有辩解，只轻声道：“不是因为信我，而是你愿意信自己还握得住人心。黎殷若真醒，你就不会这样说。”
谢鸢闭了闭眼。那句话像针，带着疼。
屋外传来低沉的雷滚声。春雨未至，天却湿得厉害。
凤印隐着烫意，她把手缩进袖中，掩去那一抹微光。
祁玦缓缓走近，声音更低：“让我看看伤。”
“我不需要。”
可他己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入血脉，她能感到那道裂痕仍在延伸——封印正在下陷。
“鸢，”他喃喃，“这阵法不该被改动，我以为能拖住异象，没想到反而催醒了神力。”
谢鸢冷笑一声：“封神之刀的代行者，也会误算？”
祁玦的指节收紧，神情竟有些落寞：“刀，也会有钝的一日。”
这句几乎不像他说的。
他一向稳重、隐忍，只有此刻，她才看见那种近乎自毁的疲惫。
窗外风更大，卷起她鬓边的发。她忽然有种错觉——若不是他靠得这么近，她己经彻底跌进黑暗。
半晌，谢鸢费力挤出一点笑：“祁玦，若我真成了神，你拿什么看我？”
“我这双眼。”
祁玦抬起手，将指尖轻触她的额。
那触感极轻，却像火落在雪上。
谢鸢怔住。封印的痛倏地减弱。她抬眸，发现他唇角带血。
祁玦微微一笑：“借我一点痛，算是抵债。”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两人之间的气息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不同速率，却都同样凌乱。
外头雷终于炸开，风卷进殿门，把烛光拉成碎片。那拥挤的光影映在人影上，纠缠如焰。
谢鸢第一次没有退。她看着他，那一瞬间，心底的冷意终于化成某种说不清的温度。
她低声道：“祁玦，你真疯。”
他笑，并不否认：“疯就疯吧。只要你还在人。”
烛火又灭了一支，黑暗一点点爬上墙。谢鸢垂下睫，指尖蜷进掌中。
——
外头，殿角的青铜铃被风敲响。那声‘叮’脆得几乎不可闻，却在两人心底一齐颤动。
他们都知道，这份短暂的安静，只能维持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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