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池底,那片被蓝色颗粒覆盖的淤泥之下,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挖掘,最终取出的并非完整的物件,而是一片巴掌大小、边缘焦黑扭曲的黑色硬质塑料碎片。它似乎属于某个更大装置的外壳,表面有部分被高温熔化的痕迹,依稀能看到内部烧毁的电路残骸。
“像是某种电子设备,被刻意破坏后丢弃在这里。”技术科负责人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破坏得很彻底,想恢复数据几乎不可能。”
李雯看着那片残骸,心中疑窦丛生。一个被灭口的死者,一个刻下的S.OS,一个从凶手处夺来的、带有组织标记的钥匙扣,现在又多了一块被焚毁的电子设备碎片……这个化工厂沉淀池,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带回局里,尽一切可能尝试提取信息,哪怕只能分析出外壳材质或部分元件型号也好。”李雯下令,同时催促对现场发现的蓝色颗粒与之前案件中的蓝色物质进行紧急比对。
结果很快出来,成分高度一致!虽然形态不同(颗粒状 vs 亮片/纤维),但其基材、染料配方、甚至某种罕见的微量元素含量都完全匹配。这几乎可以肯定,三起案件背后,存在着同一个来源,或者说,同一种“标记”!
“扭曲日冕……”李雯默念着这个名字,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这个组织不仅手段高超,而且行事风格难以捉摸,时而高科技精密,时而粗暴原始。
与此同时,对全市近期失踪人口的排查也有了进展。一名失踪者的特征与化工厂男尸高度吻合:周坤,男,38岁,前红星化工厂的电工(工厂倒闭后成为无业游民,有小偷小摸和倒卖废品的案底),社会关系复杂,失踪时间恰好在一周前。其家人称他失踪前似乎接了个“大活”,提过一嘴“要去老厂区帮人找个旧东西”,之后便再无音讯。
立即调取周坤的档案,进行DNA和指纹比对,确认无误!黑水潭无名尸的身份终于揭开——周坤!
一个前化工厂电工,为什么会卷入涉及国际杀手组织和高端神经控制技术的旋涡?他口中的“大活”、“找旧东西”指的是什么?那个钥匙扣,是他从凶手那里夺来的?他想用S.O.S向谁求救?
李雯立刻部署力量,全面调查周坤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他失踪前接触的人,以及他可能参与的“找旧东西”活动。重点排查废旧物资回收、黑市交易等渠道。
另一方面,她将现场拍摄的S.O.S刻痕和钥匙扣的高清照片,以及周坤的身份信息,一并发给了林枫,希望他这个“脑洞清奇”的顾问能再提供些思路。
林枫的回复很快,却是一条没头没脑的语音信息,背景音里依然是那种滋滋的电子杂音:“S.O.S……不一定是指求救(Save Our Souls)。”
李雯一愣,回复:“那还能指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枫的文字信息过来:“也可以是‘Sound Of Silence’。”
“沉默之声?”李雯更困惑了,“这什么意思?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林枫没再解释,只发来一个草莓大福的表情包。
李雯盯着手机,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了。跟这家伙交流,简首是对耐心和智商的双重考验。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复咀嚼着“Sound Of Silence”这个词。沉默之声……无声?寂静?保密?还是某种特质?
她想起张伟和王海那安静的、没有挣扎的死亡。难道周坤刻下这个,是想暗示凶手的杀人手段与“无声”有关?或者暗示他知道某个需要保持“沉默”的秘密?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但依旧纷乱如麻。
就在李雯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让案情陡然变得更加诡异——负责张伟和王海尸检工作的主法医,郑明,今天上午没有按时上班,手机关机,家里无人应答,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郑明是市局经验丰富的老法医,性格严谨,从未出现过这种无故旷工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是接触“微笑死亡”案核心证据——尤其是两具尸体——最多的人之一!他会不会在尸检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尚未写入报告的异常细节?他的失踪,是否与此有关?
一种极大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李雯。她立刻带人赶到郑明家。
家里整洁得过分,几乎没有生活气息。书房的书桌上,电脑还开着,屏幕却是一片漆黑。技术员检查后,发现硬盘被进行了低格化处理,所有数据被彻底清除。在书桌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点被捏碎的、亮蓝色的塑料片碎屑。
又是蓝色!
李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凶手的手,竟然己经伸到了警方内部?!郑法医是发现了什么,才招致灭口?还是说,他本身……也有问题?
她立刻下令全面搜查郑明家,并调取小区及周边所有监控。
在等待监控结果时,李雯站在郑明家的书房里,目光扫过书架上那些厚重的医学和法律书籍。忽然,她的视线被书架角落一本突兀插入的、略显破旧的平装书吸引住了。
那是一本很多年前出版的科幻小说合集,书名叫做——《无声的狂想》。
无声(Silence)?
李雯心中一动,立刻戴上手套,小心地抽出了那本书。书页很旧,但里面很干净,没有批注。然而,当她快速翻动书页时,从中间部分,飘落下一张对折起来的便签纸。
便签纸上,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一行字,没有任何手写痕迹:
**“NCU原型体不在此处。钥匙在‘沉默’手中。”**
NCU原型体!钥匙!沉默!
李雯的心脏狂跳起来!郑明果然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他甚至可能己经预感到了危险,所以才留下了这条隐晦的信息!
“钥匙在‘沉默’手中”……“沉默”是指什么?是人?是地点?还是指那本《无声的狂想》?
“立刻查这本书!作者、出版社、所有版本信息!还有郑明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消费记录、行踪轨迹!要快!”李雯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再次拨通林枫的电话,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脱口而出:“林枫!郑法医失踪了!他可能发现了NCU原型体的线索,还留下了信息,说钥匙在‘沉默’手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枫难得严肃的声音:“‘沉默’(Silence)……S.O.S……Sound Of Silence……原来如此。”
“到底什么意思?”李雯急切地问。
“郑法医很聪明,他用了凶手的‘语言’来留下信息。”林枫语速加快,“‘钥匙在沉默手中’,这里的‘沉默’,很可能不是指无声,而是指一个代号、缩写或者特定称谓。S.O.S,在特定语境下,也可以不是求救信号,而是……”
林枫顿了顿,说出了另一个可能:“……‘Source Of Signal’(信号源)。”
信号源?钥匙在信号源手中?还是信号源本身就是钥匙?
李雯觉得脑子有点乱。
“那本书,《无声的狂想》,可能只是他用来隐藏便签的工具,或者是一个提示。”林枫继续分析,“重点在那句话和S.O.S。郑法医通过尸检,或许发现了张伟和王海死亡的真正奥秘与某种‘信号’有关,他甚至可能推断出了‘信号源’的某种特征或位置……但他不敢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暗示。”
“凶手清理了电脑,却留下了这张便签……”李雯感到不解。
“也许不是凶手疏忽,而是郑法医藏得太好,或者凶手没时间仔细搜查。又或者……”林枫的声音低沉下去,“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另一个陷阱。”
就在这时,李雯的另一个手机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
“李队!我们对郑法医家小区监控的排查有发现!昨天深夜,有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摩托车曾在附近出现,驾驶员戴着全覆式头盔,体型与失踪的‘清扫者’相似!但更关键的是,我们比对了周坤失踪前的通话记录,发现他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一个未经注册的太空号,但该号码的活动基站位置,曾出现在郑法医家附近!”
线索在这一刻猛地交织在了一起!
周坤联系的神秘人,可能就在郑法医家附近活动!而“清扫者”在逃脱后,再次出现,目标首指郑法医!
郑明法医的失踪,绝非偶然!他一定掌握了极其关键的秘密,关于NCU原型体,关于“信号源”,关于那把所谓的“钥匙”!
“林枫……”李雯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觉得,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核心……但也可能正踏入一个更危险的区域。”
电话那头,林枫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和警惕的光芒。
“游戏越来越好玩了,警察阿姨。”
“告诉赵秃子,准备收网。不过这次,网里的可能不是鱼……”
“……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深水炸弹。”
“而我,对拆弹最感兴趣了。”
电话挂断。李雯看着手中那张冰冷的便签,又想起化工厂池底那个绝望的S.O.S。
沉默之声,信号之源,深水炸弹……
真相的轮廓似乎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却更加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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