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解药终于成功凝聚，泛着温润的光泽。白浅歌几乎是脱力地将其喂入傅司寒口中，又小心翼翼地渡了些温水，确保药力化开。做完这一切，她强撑的精神如同绷紧的弦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本想坐在脚踏上守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皮重若千斤，最终支撑不住，伏在床榻边沿，沉沉睡去。她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盖着薄被的手腕上，仿佛要通过这微弱的连接，确认他的安好。
密室内烛火渐弱，窗外透入熹微的晨光。
傅司寒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经脉的酸软中恢复意识的。他猛地睁开眼，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失控的内力，赤红的视野，影一的惊呼，还有……白浅歌那双在狂暴中依旧冷静、却带着决绝痛意的眼眸。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起身查看她的情况，却因虚弱和动作过猛而一阵眩晕。视线艰难聚焦，首先看到的，便是伏在榻边、睡得正沉的白浅歌。
她侧着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平日里灵动机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眼下是深深的青影，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和脸颊，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搭在他腕间的手指，甚至微微蜷缩着，仿佛在睡梦中依旧警惕着他的脉象。
傅司寒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记得自己失控时的力量有多可怕，足以摧毁一切靠近的生灵。可她却……没有躲开，更没有伤他，而是选择用一种近乎自损的方式，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拉回。
他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世人或惧他，或求他，或恨他，却从未有人，在他最狰狞、最危险的时候，依旧毫不犹豫地靠近，拼尽所有，只为护他周全。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热流，冲垮了他心口常年冰封的壁垒。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未被压住的手，指尖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轻轻拂开她颊边那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密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
他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头那处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这晨光悄然融化。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促使他开口，声音因虚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涩意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郑重：
“浅歌……”
他唤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白大小姐”，而是带着亲昵与认定的两个字。
“以后……”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在她疲惫的睡颜上，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如同立誓，“我护着你。”
“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是最沉重的承诺，沉沉地敲在了刚刚从浅眠中惊醒的白浅歌心上。
她其实在他抬手拂开她发丝时就己经醒了，特工的警觉让她即使在极度疲惫下也无法完全沉睡。只是贪恋那指尖片刻的温柔和这难得的宁静，才没有睁眼。首到听到他这句近乎告白的话语，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骤然失序，狂跳起来。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窜上脸颊和耳根。
这……这冷面王爷，是在跟她……表白？在她累得毫无形象、狼狈不堪的时候？
她猛地首起身子，动作快得甚至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就想抽回还搭在他腕间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王、王爷你醒了！”她强作镇定，避开他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目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又装作检查他的脉象，语速快得有些不自然，“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内力运转可还顺畅？蛊毒虽解，但经脉受损，还需好生调养，我这就去开方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医嘱，试图用专业和忙碌来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假装完全没有听到他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然而，那悄然爬满红晕、如同染了胭脂般的耳根，和始终不敢与他对视、微微闪烁游移的眼神，却将她彻底出卖。
傅司寒看着她这副明明羞窘得要命、却偏要强装无事发生的模样，心头那股陌生的柔软情绪愈发膨胀，甚至冲淡了身体的虚弱和不适。他没有戳穿她，也没有再重复刚才的话，只是任由她检查，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泛红的耳尖和故作忙碌的小脸上，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密室内，气氛微妙而暖昧，涌动着未曾言明的悸动。
有些话，无需重复。
有些心意，己然悄然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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