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婚，圣旨一下，靖王府与将军府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婚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己过，只待最后的亲迎。整个京城都翘首以盼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
这日，傅司寒难得抽出半日空闲，与白浅歌在靖王府的书房内商议婚礼最后的细节。案几上铺着内务府送来的流程单子，密密麻麻，足有数十页厚。
傅司寒指着单子，神情严肃，如同在部署一场重要的战役：“依亲王制，迎亲那日，仪仗需由神策军开路，卤簿需足一百二十抬，途经御街，接受万民瞻仰。婚宴设于王府正殿，需宴请宗室皇亲、文武百官，席开三百……”
他一项项说着，凤眸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显然是打算严格按照最高规制，将这场婚礼办得极尽隆重奢华，向天下宣告他对她的重视。
白浅歌原本还饶有兴致地听着，越听到后面，秀气的眉毛就蹙得越紧。光是听他描述那冗长的流程，她就觉得头皮发麻。神策军开路？三百席宴客？光是想想那喧闹的场面、繁琐的礼节，以及要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一整天，她就觉得比对付十个黑狐还累。
“等等，”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王爷，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傅司寒话语一顿，抬眸看她，眉头微蹙：“麻烦？此乃你我大婚，自然需郑重其事，方显……”
“方显王爷的威严和对我的重视？”白浅歌接过他的话，却撇了撇嘴，“心意我领了。可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妆，顶着几十斤重的凤冠霞帔，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摆弄一整天，笑到脸僵，跪到腿麻……王爷是娶妃呢，还是上刑呢？”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甚至往前凑了凑，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提议道：“要我说，何必折腾这些虚礼？择个吉时，把要紧的长辈请来，三拜之后，首接送入洞房，干净利落，省时省力，多好？”
“胡闹！”傅司寒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婚姻大事，乃人伦之始，宗庙之续，岂能如此儿戏？！这般简薄，成何体统？将皇室威严、将军府颜面置于何地？”
他看着她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莫名窜起一股火气。他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将这婚礼办得空前绝后，让她成为天下最令人艳羡的新娘。可她倒好，竟想如此敷衍了事？
白浅歌见他沉下脸，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惊世骇俗，但她是真觉得没必要。她来自现代的灵魂，实在无法完全代入这种极度繁琐的古典礼仪。
“体面？颜面？”她也有些恼了，站起身，双手撑在案几上，与他对视，“体面是给人看的，日子是自己过的！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看着风光，就要把自己累个半死？傅司寒，你到底是想娶我，还是想娶一场完美的‘靖王婚礼’秀？！”
“白浅歌！”傅司寒连名带姓地低斥，额角青筋微跳，“你明知本王不是此意！”
“那我是什么意思？”白浅歌寸步不让，“我就想简单点，轻松点，不行吗？还是说，王爷觉得不够盛大的婚礼，就配不上您靖王的身份了？”
“你！”傅司寒被她的话堵得胸口发闷，一股郁气无处发泄。他猛地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宽阔的背脊绷得死紧，周身都散发着“本王很生气”的低气压。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影一守在门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争执声，冷汗都快下来了。这两位主子，平日里一个冷一个狡，相处起来别别扭扭却又莫名和谐，怎么临到大婚了，反倒吵起来了？
白浅歌看着他僵硬的背影，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重了。她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声音放缓了些：“傅司寒，我不是不重视这场婚礼。只是……我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着，像个物件一样展示。我想嫁的是你，不是那些繁琐的规矩和排场。”
傅司寒身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白浅歌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声音软了几分：“我知道你是想给我最好的。可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婚礼，是能让我觉得舒服、开心，能真切地感受到我们是夫妻，而不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她顿了顿，小声嘀咕：“再说了，折腾一整天，晚上哪还有力气洞房……”
最后这句话声音极低，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过了傅司寒的心尖。
他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
是啊，他只想给她最好的，却似乎忽略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本就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又怎会喜欢那些束缚人的繁文缛节？
他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身前这个拽着他衣袖、眉眼间带着一丝委屈和期待的女子，心头那点怒气早己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纵容。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妥协的挫败，却又无比清晰：
“……依你。”
“仪仗减半，不走御街。宴席……只请至亲与必要宗亲，控制在五十席以内。”他一条条地让步，每说一句，都觉得有违自己多年的行事准则，可怀中之人的气息，却让他甘之如饴。
“真的？”白浅歌惊喜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嗯。”傅司寒看着她瞬间明媚的笑脸，心头那点不甘也化为了柔软，“但三媒六聘，拜堂之礼，一样不可少。这是底线。”
“成交！”白浅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主动环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王爷最好了！”
傅司寒搂着她，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罢了。
什么规制，什么体统。
她开心，最重要。
至于那些被他精简掉的流程……或许，可以将省下的精力，用在更值得“投入”的地方？
靖王殿下看着怀中笑靥如花的未来王妃，眸光渐深。
看来，洞房花烛夜，需得好好“筹备”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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