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流星坠落的那一夜，天空泣血，星辰隐没。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自那天起，人类文明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火箭从天空坠落，核弹在发射井中锈蚀，飞机再也无法启动，汽车成了街道上锈迹斑斑的墓碑。科学构筑的文明金字塔，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更可怕的是，灰色的世界随之降临——像是现实世界的扭曲倒影，一点点蚕食着秩序，将人类拖入无序的深渊。
十年过去了，林默仍然会在每个血月升起的夜晚，梦见那颗赤色流星划破天际的景象。
第一章 锈镇拾荒者
林默用破布缠紧手掌，小心地翻过一堆锈蚀的汽车残骸。这些曾经象征着人类工业文明的产物，如今只是荒野中无用的金属坟墓。西风吹过，扬起铁锈味的尘埃，将他额前黑发染成灰白。
他停下脚步，眯起被风沙刺痛的眼睛。远处，锈镇的轮廓在昏黄的天光中若隐若现，像一头匍匐在地的钢铁巨兽尸体。那是他的家，如果还能称之为家的话。
“默哥！”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堆废弃集装箱后窜出，喘着气向他跑来。是小豆子，才十二岁，肋骨分明得像是要从苍白的皮肤下刺出来。他的左眼蒙着一块脏布，右眼却睁得极大，瞳孔中盛满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恐惧。
“慢点说，”林默按住男孩颤抖的肩膀，“又怎么了？”
“灰、灰域又扩大了！”小豆子上气不接下气，“东边的废弃电厂，完全被吞没了！老乔尼他、他...”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老乔尼怎么了？”
“他没逃出来！”小豆子的独眼里涌出泪水，“我们一起去捡电线，他说能换一周的口粮。然后那灰色的雾就涌过来了，很快很快...我跑了，可是他...”
林默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老乔尼是镇上最好的机械师，即使在科技失效的今天，他依然能用手工打造出可用的工具。他也是少数曾经教过林默一些技能的人。
“你做得对，跑了是对的。”林默揉了揉小豆子的头发，“回家去，今天别再出来了。”
“可是乔尼爷爷...”
“我会去找他。”
小豆子睁大眼睛：“不能去！灰域己经覆盖那里了！进去的人都没回来过！”
林默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合成饼干——那是他今天的午餐——塞到小豆子手里。“回家去，”他重复道，语气不容反驳，“把门锁好，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小豆子握着饼干，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转身向锈镇跑去。
林默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然后转身面向东方。远处的天空己经染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灰霾，那是灰域扩张的征兆。他调整了一下背上简陋的装备，迈开了脚步。
去电厂要穿过旧工业区，那里是文明崩溃前最繁华的地带之一。如今只剩下一排排锈蚀的厂房，像是巨兽的骨架，沉默地指向天空。风穿过空洞的窗口，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林默小心地前行，每一步都轻得像猫。他知道这片区域不安全，不仅有灰域扩张的威胁，还有掠夺者和其他...东西。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自制弩箭上，那是一把用旧汽车弹簧和钢筋打造的武器，虽然粗糙却足够致命。
越往东走，空气中的异常越明显。一种细密的灰色尘埃开始漂浮在空中，像是永远不会落定的灰雪。这是灰域的前兆，人们称之为“灰烬之吻”。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浸湿了水，蒙住口鼻。
老乔尼不该带小豆子来这么远的地方。锈镇的资源日益枯竭，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冒险越走越远。这是生存的悖论——越是需要资源，越要冒险；越是冒险，越可能失去生命。
前方己经能看到电厂的轮廓，那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曾经为半个城市供电。现在它的一半己经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那雾气像是活物般缓慢地蠕动着，吞噬所到之处的一切。
林默蹲在一辆废弃公交车的残骸后，观察着情况。灰域的扩张速度比人们想象的要快，按照这个速度，不用一个月，锈镇也会被完全吞噬。
必须找到老乔尼，至少确认他的命运。如果他还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
一声细微的响动从右侧传来。林默立刻转身，弩箭对准声音来源。
“别、别射！”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是我！”
从一堆生锈的油桶后，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身影。是老乔尼，至少曾经是。现在的他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他的右半身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晶状物质，像是某种矿物感染。他的右眼完全被灰色覆盖，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混沌的灰。但他的左半身还保持着人形，左眼中闪烁着痛苦与恐惧。
“老天，乔尼...”林默放下弩箭，快步上前，“你怎么样了？”
“默、默小子？”老乔尼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金属摩擦，“快、快走...它还在我身体里...生长...”
林默扶住老人，发现那灰色晶体确实在缓慢地蔓延，像是某种活着的感染，己经覆盖到了他的胸膛。
“坚持住，我带你回去。”林默试图扶起老人，却发现自己几乎抬不动他——老人的身体重得不可思议，仿佛正在逐渐石化。
“没、没用了...”老乔尼咳嗽着，灰色粉尘从口中喷出，“听我说...电厂地下室...有东西...”
林默艰难地支撑着老人越来越重的身体：“别说话，保存体力。”
“不！”老乔尼突然用惊人的力气抓住林默的手臂，那只手上也己经布满了灰色晶体，“你必须知道...他们藏了什么在那里...‘创世计划’...那不是谣传...”
创世计划。林默听说过这个传说。据说在赤色流星降临前，政府秘密进行了一项实验，试图创造一种能适应新环境的新人类。文明崩溃后，这成了无数废墟传说中的一个。
“那些都是编的故事，乔尼。”林默试图让老人冷静，“灰域影响了你的神志。”
“我看见了...记录...”老乔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地下三层...红色门...密码738...”
突然，老乔尼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灰色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他的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最后，他完全变成了一尊灰色晶石雕像，沉重得让林默不得不松手。
“乔尼？”林默轻声呼唤，尽管知道己经无望。
灰色的雕像一动不动，连最后一丝人性的痕迹都消失了。
林默后退一步，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见过灰域吞噬生命，但从未如此近距离目睹整个过程。这种转变速度快得可怕，仿佛灰域正在加速进化。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歌声。
是一段微弱而优美的旋律，从电厂深处传来。那声音空灵得不似人声，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寻找它的来源。
林默摇摇头，试图摆脱这种诱惑。他听说过这种声音——灰域中的“塞壬之歌”，据说听到它的人会失去理智，主动走向灰域深处，再也没有回来。
但这次不同。这歌声中似乎夹杂着词语，几乎可以辨别的词语...
“...来找我...”
林默猛地转身，弩箭再次举起。那声音太近了，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西周只有风声和漂浮的灰色尘埃。电厂静静地矗立在愈发浓密的灰雾中，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然后他看到了它——一个身影站在电厂入口处的灰雾中。
那是一个修长的人形，但绝对非人。它全身覆盖着流动的银色物质，像是液态金属，却又透着生物的光泽。它的面部没有明显的特征，只有两个深邃的黑色孔洞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它的手臂过长，几乎垂到膝盖，手指细长得不像话。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正在“唱”歌——那空灵而诡异的声音确实是从它那里发出的，尽管看不到嘴巴。
林默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知道这是什么——灰域行走者，一种只在灰域深处出现的生物，极少有人近距离见过还能活着描述。
行走者没有眼睛的面孔似乎正对着林默的方向。它停止歌唱，抬起一只异常长的手，指向电厂深处。
然后，它转身缓缓走入灰雾，消失不见。
林默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几分钟后，他才慢慢放松下来，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了一眼老乔尼化作的灰色雕像，又望向电厂入口。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返回锈镇，警告人们灰域加速扩张的消息。
但那个行走者的手势明确无误——它在邀请，或者说指引他进入电厂。
还有老乔尼临死前的话：“地下三层...红色门...密码738...”
林默思考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他调整了一下面罩，检查了弩箭的弦，然后向着电厂入口迈出了脚步。
无论电厂深处有什么，他必须知道。
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一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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