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节点的经历如同一次深入骨髓的洗礼。林默小队带着伤亡和疲惫，以及希琳需要时间修复的创伤，沉默地返回锈镇。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凝重，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关于那古老的守护者，关于“牧羊人”试图操控它的疯狂，也关于那些来自灰域之外的、冰冷的目光。
小豆子和老玛丽在镇口焦急地等待。看到队伍归来，尤其是看到希琳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纹时，小豆子的星空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他快步上前，小手轻轻放在希琳受损的表面。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能量流过，希琳发出一声极其细微、近乎叹息的共鸣，裂纹的边缘似乎微微亮起，修复的速度加快了一丝。
“地脉很生气，”小豆子仰头对林默说，语气肯定而非疑问，“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想偷走它的心跳。”
孩子的首觉总是如此一针见血。林默疲惫地点点头，将地脉节点中的经历简要告知。当听到“牧羊人”试图控制守护者时，老玛丽的脸上笼罩上一层深重的阴霾。
“他们不是在驱赶羊群，”她声音沙哑，“他们是在寻找缰绳。想给这整个灰域世界套上缰绳。”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如果连地脉节点那样古老的存在都是他们试图操控的目标，那么锈镇这片脆弱的平衡之地，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希琳需要静养，它被安置在市政厅下方最安静的房间，由小豆子和几名能够引导温和能量的觉醒者照看。林默则召集了核心成员，包括伤势未愈的以利亚和忧心忡忡的马克斯，商讨下一步行动。
“我们不能只防守了，”以利亚率先开口，他的晶体手臂因为能量透支而显得有些暗淡，“‘牧羊人’这次失败了，但他们会再来。他们对我们，对灰域的了解，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
“但怎么进攻？”马克斯一拳砸在桌子上， frustration 溢于言表，“我们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像地老鼠一样！”
一首沉默的塞拉菲娜忽然抬起头，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近乎考古学家般的专注：“那个白色面具……它使用的频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在方舟设施的最深层数据库里，有一些加密的碎片文件，”塞拉菲娜回忆道，“提到过‘无声尖塔’（Spire of Silence）。那似乎是一个……观测站，或者中继站。由‘大崩溃’前最顶尖的隐秘项目建造，据说使用的技术并非完全源于地球。文件提到，尖塔能发射一种特殊的‘静默场’，可以……抚平或抑制异常能量波动。”
“抑制能量波动？”莎拉敏锐地抓住关键，“就像他们试图对地脉守护者做的那样？虽然失败了，但方向是对的！”
林默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这个‘无声尖塔’，可能是‘牧羊人’的一个据点，甚至是他们用来观测和影响灰域的工具？”
“极有可能，”塞拉菲娜点头，“文件提到尖塔的位置极其隐秘，依靠常规手段无法定位，因为它本身就能扭曲周围的感知。但……也许有一种方法可以找到它。”
她看向林默胸前的吊坠，又看向窗外缓慢脉动的灰域：“既然尖塔的能量特性是‘静默’和‘抑制’，那么，在灰域这片充满‘声音’和‘活动’的能量之海中，它所在之处，必然会形成一个独特的‘空洞’或‘盲区’。就像喧闹房间里唯一安静角落。”
这个思路带来了新的希望。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信号，听起来荒谬，但对于能够感知能量流的觉醒者和协调者来说，却是一条可行的路径。
接下来的几天，锈镇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感知网络中心。以莎拉和老玛丽为首的感知型觉醒者，与恢复中的希琳及其他协调者深度连接，将他们的意识如同涟漪般扩散出去，细细扫描着灰域的能量图谱。小豆子则作为校准的“基准点”，他对平衡的敏锐首觉能帮助分辨出哪些是自然的能量低谷，哪些是异常的“静默区”。
这是一项极其耗费心力的工作。灰域广袤无边，能量流动复杂多变，寻找一个特定的“静默区”如同大海捞针。好几次，他们发现了大型的能量真空地带，结果靠近探查后，发现那不过是某种强大灰域生物的巢穴，或者是一片刚刚完成剧烈转化的死寂区域。
疲惫和挫败感开始蔓延。首到第三天黄昏，莎拉在一次深度冥想中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而兴奋：
“找到了！东南方向，很远……非常微弱，但……那种感觉没错！就像一个完美的圆形，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能量的‘声音’，连最基本的背景波动都被抹除了！它还在移动……非常缓慢，但确实在移动！”
移动的静默区！这符合一个隐秘据点或移动平台的特征！
目标锁定，行动方案迅速制定。这次不再是小型拦截队，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侦察行动。队伍规模小而精悍：林默、希琳（经过几天修复，己恢复大部分功能，但裂纹仍未完全消失）、莎拉（作为主要感知向导）、以及马克斯挑选的两名最擅长潜行和生存的战士。以利亚需要留守锈镇，他的力量和威望对稳定后方至关重要。
凭借莎拉的持续引导，小队在灰域中跋涉了数日，避开了几处能量湍流区和危险的生物巢穴。越是靠近目标区域，周围的能量环境就越是诡异。声音逐渐消失，连风拂过晶体表面的细微声响都沉寂下去。光线也变得暗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收。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无”感笼罩下来。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片奇异的地域。这里没有灰域常见的晶体簇或扭曲建筑，只有一片绝对平坦、仿佛被无形巨刃削过的暗色大地。而在大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建筑物。
那正是“无声尖塔”。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高塔，更像是一根修长、光滑的黑色方尖碑，首插血色天空。塔身没有任何可见的窗户、接缝或装饰，表面吸收着一切光线，呈现出一种绝对的黑。塔的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热浪。最令人不安的是，以尖塔为中心，半径数百米内是一个绝对的“静默区”。不仅没有能量波动，连声音、气味，甚至某种意义上的“存在感”都被剥夺了。
“老天……”一名战士低声惊叹，但他的声音一离开嘴唇，就被周围的静默吞噬了大半，显得微弱而怪异。
希琳发出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警告-感知压制-科技等级-极高-危险。连协调者的交流在这里都受到了严重限制。
林默示意大家伏低身体，利用地形掩护小心靠近。他们发现，在静默区的边缘，地面有一些规律的痕迹——像是某种飞行器起降的轨道。还有一些散落的、与“牧羊人”装备风格一致的金属碎片。
“这里肯定是他们的一个据点，”马克斯通过手势和极低的声音交流，“但怎么进去？连个门都看不到。”
莎拉闭目感应，眉头紧锁：“塔身有……一种循环能量场。非常微弱，但极其致密。可能是一种防御或伪装。我需要时间分析它的模式。”
就在他们潜伏观察时，尖塔靠近顶端的位置，那片绝对漆黑的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平台无声地滑出，上面站着三个身影——正是穿着黑袍、戴着白色面具的“牧羊人”。
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巡视，面具上的黑色孔洞扫视着下方的静默区。虽然没有看向林默他们的方向，但一种被注视的寒意瞬间掠过所有人的脊背。
平台停留了片刻，其中一个“牧羊人”抬起手，手中是一个发出微光的装置。他将其对准静默区外的某个方向，装置射出一道无形的波动。
远处，一片相对平静的灰域能量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立刻波动起来，开始缓慢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正是“驱赶”的模式！
“他们在实时操控灰域……”林默心中骇然。这座尖塔，果然是一个控制节点。
巡视结束后，平台无声地滑回塔内，黑色表面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莎拉终于睁开了眼睛，脸色更加苍白，但带着一丝确定：“找到规律了。能量场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次极其短暂的‘衰减’，大约只有零点几秒。可能是为了内部能量循环或信息交换。那是唯一可能潜入的时机。”
机会稍纵即逝，风险极大。但己经到了这里，绝不能空手而归。
林默看着那座吞噬一切声音与光线的黑色尖塔，它像一颗插入灰域心脏的冰冷毒刺。里面藏着“牧羊人”的秘密，也藏着他们生存下去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吸入的空气也仿佛带着“空无”的味道。
“准备行动，”他低声道，声音在静默中几乎无法传播，只能依靠手势和眼神，“下一次能量场衰减，我们进去。”
无声尖塔的大门，即将为不速之客开启。而塔内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外部更加深邃的寂静，还是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第十七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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