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潮退去后的锈镇，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沉寂。阳光费力地穿透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照亮了围墙内外狼藉的景象。人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抬走牺牲者的遗体，救治伤员，修补破损的围墙。每一次锤头敲打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沉重。
林默几乎一夜没合眼，他和马克斯清点着损失：二十三人死亡，超过六十人受伤，其中十几个重伤，围墙有多处破损，武器弹药消耗巨大。这还只是第一波，更像是一次火力侦察。
“狗娘养的，”马克斯一拳砸在临时拼凑的桌子上，眼睛布满血丝，“他们就是用这些怪物的命，来摸我们的底！”
林默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莎拉说的那三个强大的能量信号，在怪物潮溃败后就停止了移动，像三只冰冷的眼睛，在远方窥视着。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小豆子因为力量透支，昏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醒来后显得很虚弱，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着。希琳一首守在他身边，银色的光芒似乎也暗淡了些。先民留下的那块晶体，在林默口袋里安静地躺着，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接下来的几天，锈镇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围墙虽然勉强修好了，但每个人都感觉像是站在一块薄冰上，不知道下一秒冰面会不会碎裂。哨兵们瞪大了眼睛盯着外面，生怕错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夜晚的警戒加倍，探照灯的光柱在灰域中来回扫视，但灯光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令人不安的黑暗。
第三天夜里，出事了。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老玛丽。她年纪大，睡得浅，半夜里突然心慌得厉害，好像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叫醒隔壁的莎拉，莎拉立刻展开感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镇子东边……巡逻队……信号消失了！”莎拉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走远了，是……突然就没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林默和马克斯被紧急叫醒。当他们带人赶到镇子东边巡逻路线时，只找到了三具尸体。是今晚值勤的巡逻队员。他们倒在隐蔽的角落里，表情凝固在惊恐的那一刻，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也没有搏斗的痕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走了生命。
“怎么回事？”马克斯检查着尸体，又惊又怒，“是什么东西干的？”
林默蹲下身，仔细查看。他发现死者的瞳孔放大得异常，皮肤冰冷，肌肉僵硬得不自然。他轻轻扳开一人的嘴，发现舌根处有一点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斑点。
“不是怪物，”林默沉声说，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是‘牧羊人’……他们进来了。”
消息传开，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守夜人中蔓延。看不见的敌人比潮水般的怪物更可怕。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防御严密的镇子，精准地杀掉巡逻兵，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强巡逻！两人一组，不，三人一组！带上信号弹，有任何发现立刻示警！”马克斯咆哮着下达命令，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眼神里也藏着恐惧。
这一夜，没人再能睡着。整个锈镇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引起一阵紧张的张望。
然而，杀戮并没有停止。
第二天清晨，人们在靠近围墙的一处仓库后面，又发现了两具尸体，死状和之前的一模一样。这一次，其中一个士兵的手指紧紧扣着信号弹的拉环，但信号弹没能发射出去。
敌人不仅在猎杀，还在戏弄他们。他们故意选择在离围墙这么近的地方动手，像是在炫耀他们的来去自如。
“不能这么下去了！”在紧急会议上，以利亚的晶体手臂因为愤怒而嗡嗡作响，“我们必须把他们揪出来！”
“怎么揪？”一个守卫队长沮丧地说，“我们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到！”
一首沉默的塞拉菲娜突然开口：“他们能避开我们的能量网和物理警戒，说明他们要么有极高的潜行技术，要么……就能扭曲我们的感知。”她看向莎拉和老玛丽，“或许，他们就像水里的鱼，我们的网眼太大了。”
莎拉若有所思：“如果……如果我们把网织得更密一些呢？不是感知大的能量源，而是感知最细微的生命波动，或者……感知‘寂静’本身？”
这个想法很大胆。通常觉醒者感知的是能量活动，而“牧羊人”的潜行手段可能恰恰是制造一种能量的“空洞”或“静默区”。
说干就干。莎拉、老玛丽和所有感知型的觉醒者集中到镇子中央的小广场上，以希琳为核心，手拉手坐成一圈。她们闭上眼睛，不再去“听”那些嘈杂的能量背景音，而是努力去“听”那些异常的“寂静”。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尝试，就像要在喧闹的集市上分辨出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好几个觉醒者因为精神透支而虚脱倒下，但立刻有人补上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广场上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人们粗重的呼吸声。林默和马克斯守在一旁，手心全是汗。
突然，莎拉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睛睁开，指向镇子西北角的方向：“那里！有一小片不正常的‘死寂’！在移动！很快！”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西北角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是信号弹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天空——终于有人成功发出了警报！
“抓住他们！”马克斯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第一个冲了出去。林默、以利亚带着精锐战士紧随其后。
当他们赶到西北角时，只看到地上又倒下一名士兵，而另外两名士兵正惊恐地朝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开枪。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非人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像是臭氧和金属混合的怪味。
“他们跑了！”一个士兵带着哭腔喊道，“就像鬼一样！突然出现，杀了人，又突然不见了！”
林默没有去追，他知道追不上。他蹲下身，查看那名牺牲的士兵。这一次，他有了新的发现。在士兵脖颈旁边的地面上，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小孔，像是被什么极细的针刺出来的。小孔周围的尘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结晶化。
“他们用的是某种能量武器，”林默站起身，脸色凝重，“非常精准，瞬间致命。而且，他们确实能短距离‘瞬移’，或者扭曲光线达到隐身效果。”
敌人的暗杀手段搞清楚了，但这并没有让情况好转，反而更让人绝望。面对这样神出鬼没的敌人，传统的防御形同虚设。
当天下午，林默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收缩防线。放弃外围一些不易防守的区域，将所有人集中到镇中心由坚固建筑构成的核心区域。同时，在核心区内部，由莎拉等人持续进行高强度的“寂静”感知，希琳和其他协调者则不间断地释放一种微弱的、覆盖全区的探测波动，像声纳一样，试图让那些“隐形”的猎手无所遁形。
这是一个被动的策略，等于承认了对方在暗处的优势，但也确实减少了下一次遭遇暗杀的机会。
夜幕再次降临。锈镇的核心区灯火通明，每一个阴影角落都被照亮，巡逻队三人一组，背靠背移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任何可疑之处。莎拉等人坐在中心点，额头沁出汗珠，全力维持着感知网。希琳悬浮在半空，银色的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
压抑和恐惧达到了顶点。每个人都感觉有一把无形的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林默站在市政厅的屋顶，眺望着被黑暗笼罩的镇外。他知道，那三个“牧羊人”一定还在外面，像耐心的猎人一样，等待着他们露出破绽，或者……等待下一个指令。
这种无声的猎杀，比正面冲锋更加折磨人的神经。它不是在摧毁肉体，而是在摧垮意志。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林默对着黑暗，低声问道。
夜风呼啸，没有回答。只有一种冰冷的、来自星空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压迫在锈镇的上空。猎杀游戏，还在继续。而锈镇的每一个人，都是猎物。
第二十三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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