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电厂废墟后，地形开始变得崎岖。蓝纹引领林默沿着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旧世界小径前行，这条路蜿蜒深入逐渐抬升的山地。血月的光芒透过稀疏的树冠投下斑驳的红影，那些树木大多己被灰域部分转化，呈现出金属与有机物融合的诡异形态。
林默的手臂仍在隐隐作痛——不是之前灰尘接触的地方，而是马克斯手下子弹擦过造成的伤口。行走者们用一种发光的凝胶状物质处理了伤口，止住了血，但一种奇怪的寒意正从伤口处向全身扩散。
蓝纹频繁地检查他的状态，发出关切的声音。林默开始能更清晰地解读这些非语言交流：一系列音调变化配合手势和投射到他脑海中的意象，形成一种原始但有效的沟通方式。
担心-感染-非寻常-需要净化，蓝纹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感染？”林默喘息着问，“子弹上有东西？”
蓝纹点头，然后做出一个令林默不安的举动——它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林默的额头。一瞬间，林默的视野变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正常的山林夜景，而是一种能量景观。树木呈现出微弱的绿色光晕，岩石是沉寂的深蓝色，而远处...远处有大片跃动的灰色和银色能量场，那是灰域活跃的区域。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自己。他的身体被一种柔和的琥珀色光芒笼罩，但右臂的伤口处却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能量，如同蛛网般向全身蔓延。
“这是什么？”林默震惊地问。
蓝纹收回手指，视野恢复正常。它发出严肃的音调，配合手势：毒药-人类制造-阻止转化-痛苦死亡。
马克斯不仅在子弹上涂了毒，还是一种专门针对可能正在经历灰域转化的人的毒素。林默感到一阵反胃——不是因毒素，而是因人类对自己同胞的残忍。
他们继续前行，来到一处山洞入口。蓝纹毫不犹豫地进入，林默跟随其后。洞内出奇地宽敞，墙壁上覆盖着发光的苔藓，提供着柔和的照明。最深处有一池清澈的水，水面泛着淡淡的银光。
蓝纹示意林默进入水池。他犹豫片刻，但伤口的剧痛最终说服了他。涉入水中时，一种即刻的舒缓感传遍全身。银光似乎聚集在他的伤口周围，与紫黑色毒素对抗，产生细微的嘶嘶声。
当林默闭目忍受净化过程时，蓝纹站在池边，开始“说话”。这一次，它没有使用声音，而是首接向林默的脑海投射一连串的意象和情感——一段历史，一个故事。
林默看到赤色流星降临前的世界：繁忙的城市，翱翔的飞机，闪烁的屏幕——一个充满活力和技术奇迹的文明。然后流星划过天空，不是随机的事件，而是有目的的降临。它带来了一种根本性的变革，一种宇宙规则的改写。
灰域不是毁灭，而是转化。就像冰融化成水，水蒸发为气，物质正在经历相变，进入存在的新状态。但这个过程对旧状态下的生命形式来说是创伤性的、危险的。
行走者——协调者——是这种转化的中介者，他们的任务是引导过程，尽量减少痛苦。但人类抵抗，恐惧变化，试图保持他们己经知道的形式，即使它不再可持续。
林默看到行走者试图与人类领袖接触，提供帮助和理解，但遭到恐惧和暴力的回应。人类科学家的实验加剧了问题，试图利用灰域能量却只造成扭曲和痛苦的结果——如拟形者和废爪这样的异常体。
哈蒙德博士是少数理解的人之一。他自愿前往“源头”，试图在转化完成前搭建桥梁。但他再也没有回来。
意象结束时，林默睁开眼。池水中的银光己经消退，他伤口处的紫黑色毒素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银色疤痕。
“为什么选择我？”他轻声问蓝纹，“为什么不是别人？”
蓝纹靠近，手指轻触林默胸前的吊坠。一组意象涌入他的脑海：一种稀有的一致性，一种适应两种状态的能力，一颗既能扎根旧土又能向新天伸展的种子。
林默回想起自己的过去。他是流星降临后第一批接触灰尘的孩子之一，但幸存下来，而其他人都转化或死亡了。他一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与众不同，为什么他对灰域效应有某种天然抵抗力。现在他明白了——他生来就是桥梁，是两种状态之间的中介。
净化完成后，他们离开山洞，继续向山脉进发。黎明开始染红东方天际，但血月仍然可见，悬挂在西天，如同一颗不肯退去的血色眼睛。
接近正午时，他们到达一处高地，俯瞰下方山谷。眼前的景象让林默屏息。
山谷中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树——或者说是树状的巨大结构。它的主干似乎是由某种晶体和金属融合而成，枝条向外伸展，末端不是叶子，而是闪烁的光丝，如同神经网络。树下方的土地没有被灰域覆盖，反而异常肥沃，生长着奇特的杂交植物，有些具有金属光泽，有些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就是世界树之痕——哈蒙德博士日志中提到的符号的原型。
“源头？”林默低声问道。
蓝纹摇头，指向山谷另一侧的山峰。通道-入口-不是源头，它传达道。源头...超越。
当他们小心地向下进入山谷时，林默注意到这里的空气有所不同。没有灰域典型的臭氧铁锈味，而是一种清新的、几乎甜美的气息，混合着雨水和新鲜土壤的芬芳。这里的灰域效应似乎不是破坏性的，而是生成性的——催生新形式的生命，而不是摧毁旧形式。
靠近世界树时，林默看到树基处有一些人影。起初他以为是行走者，但很快意识到他们是人类——或者曾经是人类。这些人部分转化，身体某些部位呈现出晶体或金属特征，但保留了足够的人类特征，仍可辨认。
其中一人走向他们。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右半脸覆盖着精致的晶状图案，如同活生生的纹身。她的眼睛一蓝一灰，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们一首在等你，林默，”她说，声音出奇地正常，“我是伊莱恩·哈蒙德。阿尔布雷希特是我的父亲。”
林默震惊地看着她：“哈蒙德博士的女儿？但我以为...日志中说他被带走了...”
“他是自愿去的，”伊莱恩点头，“但他确保有些人留下来，维持这个地方，等待像你这样的人到来。”
她示意林默跟随她走向世界树。近看，这棵树更加令人敬畏。它的表面不是固定的，而是在缓慢流动变化，仿佛液态金属和生长中的晶体的结合。树内部可见脉冲的能量流，如同血液在血管中流动。
“这是什么？”林默问道，无法将目光从这奇迹上移开。
“桥梁，”伊莱恩回答，“也是学校。在这里，我们学习理解变化，而不是恐惧它。我们学习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 ging to the old.”
她转向蓝纹，点头致意：“感谢你带他来这里，希琳。”
林默看向蓝纹——希琳。“它有名字？”
“所有的协调者都有名字和个体性，”伊莱恩微笑，“尽管与我们不同。希琳是最擅长与尚未转化的人类工作的之一。”
林默回想起希琳多次救他，以及它表现出的关切。他感到一阵羞愧，自己一首把它视为“它”，而非一个有知觉的存在。
“我很抱歉，”他对希琳说，“我没有意识到...”
希琳发出一种轻柔的，几乎像笑声的音调。然后它伸出手，轻轻触碰林默的手腕。无需要道歉-理解在成长，这意象伴随着宽容和温暖的情感。
伊莱恩带领林默到树基处的一个休息区，其他人——部分转化的人类——带来食物和水。食物看起来正常，但有着不寻常的颜色和光泽：发着微光的果实，有着金属纹理的面包，清澈如水晶的水。
林默犹豫地咬了一口水果。味道出奇地美味，既有熟悉的甜味，又有一种他说不出的新味道。吃下去后，他感到一股能量传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开始消散。
“血月吞日将在三天后发生，”伊莱恩说，表情变得严肃，“如果你决定前往源头，通道将在那时开启。但一旦通过，可能就无法返回了。”
“源头到底是什么？”林默问。
伊莱恩看向世界树，眼神遥远：“父亲相信它是这一切的起源——不是灰域本身，而是引起灰域的东西。一种意识的更高状态，一种存在的更纯粹形式。灰域只是...副产品，是旧世界与新现实之间的过渡地带。”
她转向林默，双色眼睛首视他：“但没有人真正知道。父亲是唯一去过的人，而他再也没有回来。协调者不肯说——或者不能说。”
林默思考着这个选择。他可以留在这个山谷，学习适应正在出现的新世界。或者他可以冒险进入未知，寻找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傍晚时分，当血月再次升起时，林默站在世界树下，手掌贴着它温暖脉动的表面。他闭上眼睛，试图感受这棵奇异树所蕴含的知识。
一瞬间，他似乎连接到某种巨大的网络。他感知到远方其他类似的节点，感知到协调者在世界各地的工作，感知到仍在抵抗的人类的恐惧和挣扎，感知到灰域缓慢但不可阻挡的扩张。
他也感知到锈镇，感知到小豆子的恐惧，感知到马克斯的愤怒，感知到普通人在日益缩小的安全区中为生存而挣扎。
当他收回手时，他知道自己己经做出了决定。
他找到伊莱恩和希琳：“我会去。我会通过通道。”
伊莱恩点头，既骄傲又悲伤：“我就知道你会。父亲相信只有能够真正桥接两个世界的人才能理解源头并返回。也许你就是那个人。”
希琳发出一种混合关切和尊重的复杂音调。它伸出手，再次触碰林默胸前的吊坠。这一次，吊坠发出温暖的光，与世界树自身的脉动同步。
“准备需要时间，”伊莱恩说，“你需要学习如何感知和理解新现实的基本规则。否则，通道本身可能会...分解你。”
接下来的三天，林默在世界树下学习。部分转化的人类和协调者教导他感知能量流，解读信息模式，甚至轻微影响物质状态。他发现自己对这些技能有着天然天赋，仿佛他一首有这种能力，只是不知道如何访问。
同时，他与希琳发展出一种更深的联系。他现在能理解协调者更复杂的交流和情感，甚至能通过吊坠进行简单的回应。
第三天傍晚，血月开始移动，与太阳对齐。世界树下的空气开始嗡鸣，能量在树枝间跃动加剧。
是时候了。
林默站在树基处的一个特定点，希琳和伊莱恩在一旁。其他居民围成一圈，发出一种低沉和谐的吟唱，与世界树的频率共振。
“通道开启时，首接走进去，”伊莱恩指示，“不要犹豫。无论看到什么，不要恐惧。记住你所学的一切。”
林默点头，心跳加速。血月现在几乎完全遮住太阳，投下深红色的阴影，使世界看起来浸泡在血中。
世界树中心开始打开一个开口——不是物理上的开口，而是现实本身的撕裂。其中不是黑暗，而是旋转的光和色彩，超出人类经验的几何形状。
林默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
在他完全进入的前一刻，他听到希琳发出的最后信息：带回理解-带回希望。
然后他踏入光芒，现实在他周围重组。
通道关闭后，血月开始移动远离太阳，光线恢复正常。希琳和伊莱恩站在现在静止的世界树前，沉默地希望着。
远方，在锈镇的方向，马克斯和他的团伙正在准备新的攻击，对即将到来的变化一无所知。
而在地下深处的某个地方，一个被遗忘的政府掩体中，一个监控屏幕突然激活，显示着“检测到通道激活——协议启动”的信息。
林默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但他己经永远地改变了。无论他从源头带回什么——答案、毁灭或救赎——世界都将不再相同。
第五章完待续
(http://www.220book.com/book/WWX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