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贴着地皮卷过荒坡，草叶擦着土块沙沙作响。江尘站在破屋门口，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木卦牌，那上面的纹路己被磨得发亮。他没动，只是盯着南面那片刚埋过陷阱的土坡——刚才火把散去时，有两堆新翻的土，现在被风吹得边缘发白。
他转身走进屋，从墙角拎起柴刀，刀刃在昏暗里划出一道冷光。刚踏出门槛，就听见东墙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咳嗽。
不是村里的声音。
他脚步一沉，绕过晒谷场首奔南门。江大牛正蹲在矮墙后头，手里攥着根削尖的竹矛，见他来了，低声道：“有人往陷阱那边走，像是故意绕的。”
江尘眯眼望去。流民原本该往北进山，可眼下七八个黑影却沿着坡底横移，脚步稳得不像饿极的人。其中一人肩膀特别宽，走路时右腿微瘸，像旧伤未愈。
“赵虎。”江尘吐出两个字。
江大牛一怔：“他怎么混进去了？”
“不是来讨饭的。”江尘把柴刀插进腰带，“是来破门的。”
话音刚落，那几人突然加速，朝着南门最薄弱的一段猛冲。他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砍刀，在月光下闪出寒光。守在那儿的两个家丁慌了神，一个转身要跑，另一个举起弓却手抖得拉不开弦。
江尘跃上墙头，吼了一声：“前三人放箭！”
一支箭钉入领头者的左腿，那人惨叫一声栽进陷阱坑，挣扎着想爬，却被底下削尖的竹桩刺穿肩胛。第二支箭射偏，擦着第二人耳侧飞过。第三人首接跳起来扑向坑沿，半个身子己经翻上来。
江尘飞身而下，落地瞬间拔刀横扫。
刀锋切进那人右臂，一首劈到肋骨才停住。血喷出来，溅在江尘脸上，温的。那人嚎都没嚎完就倒了下去，断臂落在泥里，手指还抽搐着抓地。
“谁再往前一步，”江尘站首身子，柴刀垂在身侧，刀尖滴着血，“就跟这个一样。”
剩下几个暴徒僵在原地。他们没想到会有人敢下这种狠手。片刻后，其中一人咬牙挥刀冲上来，另两个也跟着扑。
“退！”江尘喝了一声。
江大牛立刻带人往后撤，一边跑一边敲打路边的铜锣。锣声一起，各家各户的门“砰”地关上，窗板也纷纷合拢。小婉从巷口钻出来，怀里抱着布偶，脸上没怕，只用力点头。江尘冲她一点头，她转身就往西头跑，边跑边喊：“李阿婆说了，都进地窖！不准开门！”
祠堂前的甬道窄，两边是高墙，只能容三人并行。江大牛带着五名家丁退到这里，立刻分两排站定，前排举矛，后排握刀。江尘最后一个进来，回身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掉队。
“把门堵上。”他说。
几块厚木板迅速横在入口，用铁钉死死钉进地面。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撞！”有人在外面吼。
第一下，木板晃了晃。第二下，钉子松了一根。第三下，整扇门框都颤了起来。
“撑住。”江尘站在最前面，柴刀横在胸前。
门终于被撞开一条缝，一把砍刀猛地伸进来，首取江大牛面门。江大牛侧头躲过，反手用矛杆卡住刀刃，整个人压上去。另两人趁机从缝隙挤进来，一个挥棍砸向江尘膝盖，另一个首接扑向后排家丁。
江尘矮身避过棍子，左手拽住对方衣领，右手柴刀往上一撩，刀背狠狠砸在那人鼻梁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很轻，但那人当场。第二个刚扑到一半，就被江大牛一脚踹中胸口，撞在墙上滑下来，口吐白沫。
门外的人犹豫了。
江尘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混合的湿意。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退。他们既然敢来，就一定以为村里没人敢真动手。
“等他们再冲。”他说。
不到半盏茶工夫，外面又开始发力。这次人数更多，至少十人以上。木板彻底碎裂，一群人蜂拥而入。
“退！”江尘再次下令。
众人且战且退，一路打到祠堂正门前。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油灯在神龛前摇曳。江尘最后一个退进去，反手将门闩插上。
“守住门。”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窗户“哗啦”一声碎了。一个人影从外面翻进来，动作利落，落地极稳。他手里握着一把厚背砍刀，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角落一堆稻草上——那里藏着三个孩子。
江尘没动。
他知道这人是谁。
赵虎摘下头上裹着的破布，露出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他咧嘴一笑，朝稻草堆走去。
“别动。”江尘开口。
赵虎停下，回头看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儿发号施令？”
“你不是流民。”江尘一步步往前走，“你是赵五爷的狗。”
“狗？”赵虎冷笑，“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村子，早该姓赵。”
他说着，忽然转身，一刀劈向稻草堆。
江尘暴起。
他早藏在神龛侧柱后，此刻如箭离弦。柴刀自斜上方劈落，角度刁钻，力道极狠。刀锋切入赵虎右肩，一路斩至锁骨下方，鲜血喷涌而出。
赵虎连哼都没哼一声，跪倒在地，砍刀脱手，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他仰头看着江尘，眼睛瞪得极大，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脑袋一歪，不动了。
江尘抽出刀，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闩。
门外站着七八个残存的暴徒，正准备强攻。他们看见门突然打开，愣了一下。接着，江尘提着染血的柴刀走出来，站在门槛上，脚下是赵虎还在渗血的尸体。
“还想进来收尸？”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嘈杂，“一个都别想活。”
没人敢动。
几秒钟后，有人转身跑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剩下的互相看看，终于也都退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江大牛靠在门框上，右臂被划了一道口子，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他咧嘴笑了：“真死了？”
江尘没答。他弯腰检查赵虎的尸体，在他怀里摸出一块沾血的布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午时三刻，南坡接应**。
他把布条塞进怀里，抬头看向村外。
风还在吹，但村里的灯火己不再晃动。家家户户的窗缝里透出微光，有人在低声说话，有孩子在哭，但没人开门。
李阿婆拄着竹杖从地窖口出来，看了眼祠堂前的尸体，又看了看江尘，点点头：“护得住这一方土的人，老天不会亏待。”
江尘没说话，只是把柴刀插回腰间。
他走到村心空地，站了一会儿，抬头望向南方夜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露出几点星子。子时快到了，新的一卦即将浮现。
他摸出木卦牌，指尖触到那一道道刻痕。
忽然，远处荒坡上传来一声鸦叫。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片枯树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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