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窗外是浦江两岸渐次亮起的灯火,像一条被打碎的钻石项链,冰冷而璀璨。公寓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家具利落的线条。
沈聿的手臂还环在凌薇的腰间,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是一个稳固而充满占有欲的姿势。他没有再追问楼下那个“乞丐”的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他的指尖在她腰侧轻轻,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下周末,M艺术基金会的那场晚宴,请柬送到了工作室。”沈聿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据说今年的展品里有你提过的那位荷兰新锐艺术家的装置作品。”
凌薇靠在他怀里,目光却落在窗外更遥远的虚空。听到艺术家的名字,她眼神微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
“嗯。”她应了一声,听不出太多情绪。
“一起去?”这不是询问,而是带着笃定的邀约。沈聿的世界里,没有太多不确定,包括她。
凌薇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眼。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深琥珀色,在光线下显得通透,却又时常让人看不清底色。她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衬衫的领口,那里沾染了一丝她发丝的香气。
“好。”她笑了笑,算是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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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基金会的晚宴设在北外滩一栋由旧仓库改造的美术馆里。挑高的空间,的粗犷钢结构与极尽精致的现代装饰形成强烈碰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艺术混合的独特气息。
凌薇穿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款式简洁,却将她优越的肩颈线和脊背勾勒得恰到好处。她没有佩戴过多首饰,只在耳垂点缀了两颗小小的、切割完美的钻石,随着她的动作,偶尔闪过一道冷静的光。沈聿一身深灰色西装,站在她身边,姿态闲适,与几位金融圈和艺术界的大佬谈笑风生,手始终绅士地轻扶着凌薇的背。
他是她进入这个更顶级圈层的通行证,而她,是他身边最得体、最引人注目的点缀。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凌薇的目光掠过那些真假难辨的笑脸,落在展厅中央那个巨大的、由废弃电路板和光纤构成的装置作品上。冰冷的科技废料,在艺术家的手中,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一种矛盾而震撼的美。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凌薇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江寻。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皱巴的旧西装,努力挺首背脊,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眼神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像是在寻找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视线扫过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有人漠然移开目光,有人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最终,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与凌薇的撞了个正着。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江寻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褪。震惊、难堪、窘迫,最后都化为一种近乎哀求的、赤裸裸的绝望。他像是迷失在茫茫海上的溺水者,突然看到了唯一可能施以援手的船只。
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凌薇的方向,踉跄地挪动了一步。
沈聿显然也看到了他。他搭在凌薇背上的手微微收紧,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来,有些‘迷路的狗’,鼻子很灵,总能找到不该来的场合。”
凌薇没有动。
她看着江寻那双布满红丝、写满乞求的眼睛,看着他紧紧攥着的、大概是破产重组计划书之类的文件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三年前,那场盛大婚礼上,他挽着“温柔懂事”的新娘,对她说“你这样的女人,永远学不会温柔懂事”。
现在,他像个乞丐一样,在他曾经或许也能跻身、如今却连门槛都摸不到的场合,用眼神向她发出无声的求救。
凌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者的怜悯,也没有复仇者的快意。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那件由废弃电路板组成的装置艺术——一件承载着过去科技痕迹、如今仅供人欣赏或评判的展品。
然后,她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过头,对沈聿露出了一个浅淡而完美的微笑,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领带结。
“那件作品,”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纯粹的、对艺术的探讨意味,“光线折射的角度,是不是有点意思?”
她完全无视了那道钉在她身上、几乎要烧灼起来的视线。
沈聿先是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的愉悦真实了几分。他配合地看向那件装置,赞同道:“确实。破碎的,未必不能焕发新生。”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将那个僵在原地、面色死灰的身影,彻底隔绝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江寻站在那里,像一尊迅速风化的石雕。他看着她从容的背影,看着她与身边那个矜贵男人之间流动的默契,最后一丝希望,在她那轻描淡写的无视中,彻底碎裂成齑粉。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中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掉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耻辱的回响。
没有人看他。
凌薇端起侍者路过时托盘上的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细微的气泡感。
她忽然觉得,这件名为《数字遗迹》的装置作品,比刚才看起来,更加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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