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沈聿坐在餐桌旁，翻阅着电子财经简报，手边放着一杯手冲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
凌薇将一份煎好的太阳蛋放在他面前，蛋液金黄，边缘焦脆得恰到好处。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经过精确计算的默契，像两个运转良好的精密齿轮，啮合顺畅，却缺乏润滑的温情。
沈聿放下平板，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MOMA的项目，听说你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材料方案。”
“嗯，还在验证阶段。”凌薇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常，听不出得意或忐忑。
“电子废弃物……”他沉吟着，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概念很锋利。风险和收益并存。”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通透，也格外难以捉摸，“我认识两个环保材料实验室的负责人，需要的话，可以帮你牵线。”
这不是单纯的帮助，更像是一种资源投放和风险试探。他欣赏她的锐气，也评估着这份锐气可能带来的商业价值，以及……不可控性。
“谢谢，目前团队还能应对。”凌薇端起自己的牛奶，抿了一口，唇边沾上一点浅浅的奶沫，“如果到了需要借力的阶段，我不会客气。”
她接受他的视野，却未必需要全然依赖他的路径。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存在于他们之间。
沈聿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周末一场私人画廊的开幕邀约，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餐间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阳光移动，落在凌薇的手背上，温暖，却驱不散那层覆在心头的、薄暮般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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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凌薇约了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苏瑜喝下午茶。地点选在一条旧法租界弄堂深处的咖啡馆，窗外是摇曳的梧桐树影，隔绝了外面的车马喧嚣。
苏瑜吸了一口薄荷烟，缓缓吐出烟雾，隔着朦胧看向凌薇：“所以，和那位沈公子，现在算什么关系？灵魂伴侣还是战略盟友？”
凌薇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拉花慢慢晕开。“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简单。更像是……在彼此舒适区边缘，建立了一个临时停靠站。”
“停靠站？”苏瑜挑眉，“听起来随时可以开走。”
“或许吧。”凌薇抬眼，目光清澈，“至少目前，这个站台提供的视野和资源，是独一份的。”
苏瑜沉默片刻，摁灭了烟蒂：“薇薇，你比以前更冷静了，也更……让人看不透了。当年和江寻那段，伤得那么深，现在还能这样……”
“不是能这样，”凌薇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是因为经历过那样，才必须变成这样。”
她低头，看着杯中混合的咖啡与奶沫，像一片浑浊的、不再泛起波澜的湖。
“伤口结痂，脱落，最后留下的不是悲伤，而是一根‘刺’。”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一根让你永远保持清醒，不会再轻易把身家性命交付出去的‘刺’。它不疼，只是存在着，提醒你，柔软的腹部，不能再轻易暴露。”
苏瑜看着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落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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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凌薇回到公寓，意外的安静。沈聿通常会在客厅留一盏灯，今晚却一片漆黑。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在微凉的地板上，正准备开灯，却听到阳台传来细微的动静。
月光勾勒出沈聿倚在栏杆上的背影，肩线不像平日那样挺拔，微微塌陷着，透出一种罕见的、真实的疲惫。他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夜风送来淡淡的烟草气息。他很少在她面前抽烟。
凌薇没有开灯，也没有走近，只是静静地站在客厅与阳台的交界处，光影的分割线上。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像一头暂时收起利爪、在月光下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卸下了所有社交面具，流露出不曾示人的脆弱侧面。
她忽然想起下午对苏瑜说的那根“刺”。此刻，那根刺微微颤动了一下，不是预警危险，而是感知到了一种同频的、存在于另一个强大灵魂深处的孤独。
她最终没有打扰他，悄然后退，将这一方寂静的、真实的脆弱，完整地留给了他。
也就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比“停靠站”更复杂一些。那根清醒的“刺”，并未排斥这片月光下的真实阴影。
夜色深沉，城市在脚下无声呼吸。清醒与沉溺，结盟与心动，像缠绕的藤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然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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