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清晨，总是比外面来得更晚一些。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建筑，洒在青石板上时，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未散尽的阴气与喧嚣。
小翠提着一个小巧的竹篮，步履轻快地走在鬼经楼通往南街的路上。这是她执行“捉迷-藏”任务的第三天。
前两天，她严格按照陈序的教导，放慢脚步，用心观察。她学会了如何利用面摊升腾的雾气作为掩护，去审视身后的行人；也学会了假装被路边贩卖的符箓吸引，借着挑选的时机，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一个可疑的身影。
沈炼很有耐心，前两天，他并未出现。
但今天，他来了。
在一个岔路口，小翠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偶遇”那个卖糖画的老鬼，借助他摊位上的一面小铜镜观察后方。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小翠姑娘，这么早就出来采买吗？真是辛苦。”
小翠心中一凛，但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惊讶和慌乱。她转过头，看到了身着城隍司常服，脸上挂着和煦微笑的沈炼。
“沈……沈大人！”她连忙行礼，手里的竹篮都差点掉在地上，“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公务在身，恰好路过。”沈炼的笑容无懈可击，他的目光落在小翠有些泛白的手指上，温和地说道：“馆长也真是，这么细致的活，怎么能让姑娘家来做。看你这手，想必是整理卷宗累的吧。”
这句关心，若是放在以前，足以让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心生好感。但此刻，小翠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回响起陈序的话：“他会用温情攻势瓦解你的防备，让你觉得他是唯一理解你、关心你的人。”
“不辛苦，不辛苦的！”小翠连忙摆手，脸上带着一丝被上司关心后的受宠若惊，语气却有些底气不足，“馆长……馆长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笨手笨脚，才、才做得慢了些。”
沈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被过度压榨，却又不敢反抗的下属，最容易被外部的“善意”所策反。
“陈馆长年轻有为，管理手段自然雷厉风行。”沈炼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落寞，“只可惜，有时候太过注重规矩，反而忽略了人心。不像我们这些老人，只懂得用些笨办法。”
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了自己，开始塑造一个被时代抛弃，但内心依旧善良的“老好人”形象。他聊起了自己在城隍司的过往，那些不被理解的技术革新，以及被上司打压的无奈。
小翠低着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发出“啊”、“原来是这样”的惊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丝的崇拜，完全是一个涉世未深、被前辈的“传奇经历”所吸引的少女。
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在冷静地分析着：“馆长说过，当敌人开始讲述自己的‘不幸’时，说明他己经将你视为可以发展的目标。此刻，我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共情’，让他觉得找到了知己。”
“沈大人，您真了不起！”小翠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您懂那么多东西，他们怎么能那样对您！”
这句发自“肺腑”的赞叹，让沈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鱼儿己经开始咬钩了。
“都过去了。”他故作洒脱地摆摆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小翠，“这个你拿着，是我用凝神香和驱邪草做的，挂在身上，能让你整理卷宗的时候头脑清醒一些，也能抵挡一些阴气的侵扰。就当是……一个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吧。”
香囊做工精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小翠的脑海里警铃大作。陈序的警告再次浮现：“他可能会送你东西，尤其是那种可以贴身佩戴的法器。记住，无论是什么，都欣然接受，然后第一时间交给我。”
“这……这太贵重了！”小翠脸上露出惶恐和贪婪交织的复杂神情，她想要，又不敢要。
“拿着吧，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沈炼不由分说地将香囊塞进她的手里，温和地笑道：“好了，我还有公务，就不打扰你了。以后若是在工作上有什么烦心事，或者……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可以来找我聊聊。”
说完，他便转身，潇洒地离去。
小翠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囊，仿佛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首到沈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她才猛地将香囊攥紧，脸上那副天真烂漫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和决然。
她没有去百草堂，而是提着空篮子，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鬼经楼。
当她将香昂递给陈序时，陈序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其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炼丹炉中。一缕黑烟冒起，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并伴随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神魂波动。
“微型窃听符阵，外加一丝追踪印记。”陈序的语气平淡如水，“做得不错，小翠。第一回合，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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