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令和晋升的喜悦很快被新的任务冲淡。陆沉舟站在长沙的城墙上，望着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战场上的尸体己经被清理，但暗红色的血迹仍然渗透在泥土里，空气中混合着火药和血腥的独特气味。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小鬼子很快就会重新组织进攻。
陈怀瑾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检查士兵们的装备。刚刚经历战斗的士兵们脸上还带着疲惫，但手上的动作依然利落，擦拭枪支、整理弹药，一切井然有序。
“沉舟，有新任务。”陈怀瑾的声音压得很低，示意他走到一边。
两人来到指挥部后面的小树林里。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干，脚下的草地湿漉漉的。陈怀瑾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薛长官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是眼下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回到敌后去。”
陆沉舟没有说话，等待学长继续说下去。
“小鬼子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吃了亏，现在正在调集更多兵力。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具体部署，特别是炮兵和装甲部队的配置情况。”
“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这次你要带一支精干的小分队，化装成老百姓潜入敌占区。任务期限是一个月，必须在小鬼子发动下一次总攻前把情报送回来。”
陆沉舟点头。这样的任务他己经执行过多次，但每次都比上一次更加危险。楚凌云现在肯定在全力搜捕他，敌占区里到处都是特务和眼线。
“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陈怀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在岳阳的一个联络点，负责人代号'渔夫'。他会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但是...”
“但是什么？”
“这个联络点上个月就失去了联系。你要特别小心，很可能己经暴露了。”
陆沉舟把纸条上的地址记在心里，然后划着火柴烧掉了纸条。灰烬落在露水打湿的草地上，很快就不见了痕迹。
“我明白了。”
回到营地，陆沉舟开始挑选队员。这次任务需要深入敌后，人员必须精干。他选择了孙虎、李振国等十二个最得力的手下。每个人都精通日语，熟悉当地地形，而且有着丰富的敌后作战经验。
“这次任务很危险。”陆沉舟对队员们说，“我们要化装成难民，混入敌占区。不能携带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武器和文件。”
士兵们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行装，把军装换成了破旧的百姓衣服，枪支用油布包好，藏在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假身份， rehearsed 了对应的说辞。
第三天凌晨，天还没亮，小队就出发了。他们沿着湘江向北行进，避开了主要道路，专走山林小路。陆沉舟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观察西周的情况。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密林中休息。孙虎负责警戒，李振国分发干粮。大家默默地吃着硬邦邦的烙饼，就着山泉水下咽。
“营长，这次我们要去哪里？”一个年轻的士兵问道。他叫王二狗，虽然才十九岁，但己经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
“岳阳。”陆沉舟简短地回答，“具体任务到时候会告诉大家。”
休息了半个小时，队伍继续前进。越往北走，战争的痕迹就越明显。被炸毁的村庄，烧焦的田地，还有路边不时可见的尸体。有些是士兵，更多的是老百姓。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第一个检查站。这是小鬼子设立的前哨，由五六个伪军把守，检查过往行人的证件。
“记住你们的身份。”陆沉舟低声提醒大家，“我们是逃难的农民，要去找在岳阳城里做工的亲戚。”
队员们点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良民证拿在手里。这些证件是战区特制的，几乎可以假乱真。
检查站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大多是逃难的百姓，背着简单的行李，脸上带着惶恐和疲惫。伪军们大声吆喝着，时不时用枪托推搡动作慢的人。
轮到陆沉舟他们时，一个满脸横肉的伪军小头目上下打量着他们。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从长沙来，到岳阳投奔亲戚。”陆沉舟用带着湖南口音的官话回答，微微弓着腰，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
伪军翻看着他的良民证，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
“长沙来的？那边不是在打仗吗？”
“是啊，长官。就是因为打仗，家里房子被炸了，没办法才逃出来的。”
伪军把证件还给他，目光转向后面的队员。
“这些人都是跟你一起的？”
“是的，长官。都是同村的，一起逃难安全些。”
伪军挨个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没有发现破绽。就在他准备放行的时候，另一个伪军突然开口了。
“等等。”这个伪军比较年轻，眼神更加锐利，“你们的行李要检查。”
陆沉舟心中一紧。他们的行李里藏着用油布包好的手枪和匕首，虽然藏得很隐蔽，但仔细检查的话还是可能被发现。
“长官，就是些随身衣物和干粮...”他陪着笑脸说，同时暗暗给队员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队小鬼子骑兵从大路上奔驰而来，检查站的伪军们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列队迎接。
趁着这个机会，陆沉舟示意大家快速通过检查站。等伪军们反应过来时，他们己经走远了。
“好险。”孙虎低声说。
陆沉舟点点头：“接下来的路要更加小心。”
他们在夜幕降临时到达了一个被遗弃的村庄。村子里大部分房屋都被烧毁了，只有几间还算完整。陆沉舟选择了一间位置隐蔽的屋子作为今晚的落脚点。
“两人一组轮流警戒，其他人休息。”他下达命令，“不准生火，吃冷食。”
队员们默默地执行命令。孙虎和李振国负责第一班岗哨，其他人则找地方躺下休息。连日的行军让大家都很疲惫，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陆沉舟却睡不着。他靠坐在墙边，检查着手枪。这是一把德国造的毛瑟手枪，性能可靠，陪他经历了很多次战斗。他仔细地擦拭着每一个零件，然后重新组装起来。
午夜时分，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陆沉舟立刻警觉起来，示意哨兵注意隐蔽。
一队小鬼子的卡车从村外的大路上驶过，车灯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从引擎声判断，至少有十几辆，应该是向前线运送补给的。
等车队远去后，陆沉舟把孙虎叫到身边。
“明天我们改变路线，不走大路了。小鬼子的运输队这么频繁，说明他们在调集物资，准备新一轮的进攻。”
“那我们怎么去岳阳？”
“走水路。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小河，可以通往洞庭湖。从湖上走更安全。”
第二天天刚亮，小队就出发了。在陆沉舟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那条小河。河边停着几艘破旧的小渔船，船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渔民。
“老伯，我们想去岳阳，能租你的船吗？”陆沉舟上前问道。
老渔民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去岳阳做什么？”
“我们是逃难的，去找亲戚。”
老渔民摇摇头：“现在去岳阳太危险了。小鬼子在湖上设了检查站，见船就查。上个月我儿子就是因为不肯停船检查，被他们开枪打死了。”
说着，老人眼中泛起了泪花。
陆沉舟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老伯，我们确实有急事。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租船的费用。”
老渔民看着银元，又看看他们，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们是国军的人吧？”
陆沉舟心中一凛，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别紧张。”老渔民说，“我虽然老了，但眼睛还不瞎。你们虽然穿着百姓衣服，但走路的姿势和普通人不一样。特别是你，”他指着陆沉舟，“一看就是带兵的。”
陆沉舟与老渔民对视着，在判断对方的意图。
“我儿子以前也是当兵的。”老渔民继续说，“在南京战死了。如果你们真是去打小鬼子的，我就送你们去。不要钱。”
最终，陆沉舟决定相信这个老人。他们乘坐两艘小船，沿着小河向洞庭湖方向划去。老渔民和他的侄子负责撑船，对水路非常熟悉。
“这条水路我走了几十年。”老渔民一边划船一边说，“哪里有水草丛可以隐蔽，哪里水流急，我都清楚。小鬼子那些巡逻艇很少到这些支流来。”
小船在蜿蜒的河道中穿行。两岸是茂密的芦苇荡，时不时有水鸟被惊起。陆沉舟让队员们保持警惕，注意观察两岸的情况。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个河湾处停下来休息。老渔民用渔网捞了几条鱼，大家生起一小堆火，烤鱼充饥。
“再往前就是洞庭湖了。”老渔民指着前方说，“湖口有小鬼子的检查站，每天早晚各有一班巡逻艇。我们要等到天黑再过去。”
陆沉舟点点头，派孙虎到前面去侦察情况。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无声的功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孙虎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凝重。
“营长，情况不太妙。检查站增加了兵力，而且有一艘装甲巡逻艇停在那边。”
陆沉舟思考片刻，问老渔民：“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
老渔民摇头：“这是唯一的水路。不过...我知道有一条很窄的河道，大船进不去，我们的小船也许能过去。但是那条路很多年没人走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通行。”
“试试看。”
在老渔民的指引下，小船拐进了一条几乎被水草覆盖的支流。这里的河道非常狭窄，两岸的树枝几乎交织在一起，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点点光斑。
队员们不得不经常下船推船，或者用刀砍断挡路的树枝。进展很慢，但相对安全。
“这条河道是我年轻时发现的。”老渔民说，“那会儿为了躲避水匪，经常走这条路。己经很多年没走过了。”
在艰难前行了两个小时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己经到了洞庭湖的南端，远远地可以看见湖面上小鬼子的巡逻艇在游弋。
“我们在这里等到天黑。”陆沉舟下令。
夜幕降临后，湖面上起了薄雾。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小船悄悄地驶入湖中，向着岳阳方向前进。
老渔民对湖区了如指掌，即使在雾中也能辨认方向。他让侄子在前面的小船上引路，自己则在后面跟随。
“注意听声音。”老渔民低声说，“巡逻艇的引擎声在夜里能传得很远。”
果然，不久后他们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达声。一艘小鬼子的巡逻艇正在湖面上巡逻，探照灯的光柱在雾中来回扫射。
“下锚，静止。”陆沉舟下令。
两艘小船停在了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大家屏住呼吸。巡逻艇从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驶过，探照灯的光柱几次扫过他们藏身的地方，但都没有停留。
等巡逻艇远去后，他们继续前进。凌晨时分，终于到达了岳阳城外的湖边。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老渔民说，“城里现在很危险，小鬼子查得很严。”
陆沉舟再次表示感谢，并想再给老人一些钱，但被拒绝了。
“只要能多杀几个小鬼子，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老人说着，撑船消失在晨雾中。
小队在湖边的一个小树林里隐蔽起来。陆沉舟派孙虎和李振国进城侦察，其他人则休息待命。
傍晚时分，孙虎和李振国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营长，那个联络点己经暴露了。房子被烧毁了，周围有特务在监视。”
陆沉舟并不感到意外。在敌占区，联络点暴露是常有的事。
“知道'渔夫'的下落吗？”
李振国摇头：“我问了附近的居民，他们说上个月有一批人被小鬼子抓走了，其中可能就有'渔夫'。”
陆沉舟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失去了联络点的帮助，他们必须靠自己完成任务。
“我们先在城外找个地方落脚。孙虎，你带两个人去侦察小鬼子的炮兵阵地；李振国，你去打听一下最近小鬼子的调动情况。”
他们在城西的一个破庙里建立了临时据点。这个庙宇己经荒废多年，位置偏僻，不易被发现。
接下来的几天，队员们分头行动，收集情报。陆沉舟则化装成小贩，在城里转悠，观察小鬼子的布防情况。
岳阳城现在是小鬼子在湖南的重要据点，城里驻扎着大量部队。街道上随处可见小鬼子的巡逻队，城门口检查森严。
第三天，孙虎带回了重要情报。
“营长，找到了。小鬼子的炮兵阵地在城北的山区里，至少有一个联队的火炮。而且...”他压低声音，“我看到了楚凌云。”
陆沉舟眼神一凛：“确定吗？”
“确定。他和小鬼子的军官在一起，好像在视察什么。”
这个消息让陆沉舟感到不安。楚凌云出现在岳阳，说明军统在这里有重要行动，很可能与他们的任务有关。
当天晚上，李振国也带回了情报。
“小鬼子最近在大量征集民夫，据说要在洞庭湖边修建什么工事。我怀疑是在修建水上机场。”
陆沉舟把这些情报一一记录下来。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军事情报，必须尽快送回去。
但是怎么送回去呢？原来的联络点暴露了，他们需要找到新的传递渠道。
就在陆沉舟思考这个问题时，王二狗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
“营长，我们可能被发现了。庙外有几个可疑的人在转悠。”
陆沉舟立刻警觉起来。
“所有人准备转移。孙虎，你带重要文件先走，其他人掩护。”
队员们迅速收拾行装。孙虎把情报记录藏在衣服夹层里，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其他人则做好战斗准备，守在庙宇的各个出入口。
庙外的可疑人物越来越多，显然他们己经暴露了。陆沉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听我命令，一起从正门冲出去。分散突围，到城西的坟地集合。”
他数到三，猛地推开庙门，率先冲了出去。手中的毛瑟手枪连续射击，撂倒了两个试图阻拦的特务。
枪声惊动了整个街区。小鬼子的巡逻队很快就会出现，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队员们一边射击一边向不同的方向突围。陆沉舟和李振国、王二狗一组，沿着小巷向城西方向跑去。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特务，子弹不时打在墙壁上，溅起一片片砖屑。
在一个拐角处，陆沉舟突然停下，示意其他两人隐蔽。等追兵靠近时，他猛地闪出，连续两枪精准地命中目标。
“快走！”
他们继续奔跑，终于甩掉了追兵，到达了城西的坟地。这是一片荒废的墓地，杂草丛生，墓碑东倒西歪，是隐蔽的好地方。
过了一会儿，其他队员也陆续到达。清点人数后，发现少了两个人，可能是在突围时牺牲或者被俘了。
“营长，现在怎么办？”李振国问道。
陆沉舟思考着。他们在岳阳己经暴露，继续待在这里很危险。但是任务还没有完成，特别是关于水上机场的情报还需要确认。
“我们先离开岳阳，到附近的乡下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他们趁着夜色向城外撤离。在路过一个村庄时，发现村里火光冲天，哭喊声不绝于耳。
“是小鬼子在扫荡。”王二狗咬牙切齿地说。
陆沉舟示意大家隐蔽在路边的沟渠里，观察情况。
村子里，小鬼子正在烧杀抢掠。一群村民被赶到村中心的打谷场上，周围是举着火把的小鬼子士兵。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在训话，旁边站着翻译。
“太君说，只要你们交出抗日分子，就放过你们村子。否则，每过十分钟就杀一个人。”
村民们惊恐地挤在一起，没有人说话。
陆沉舟握紧了拳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被屠杀，但是他们的任务更重要，不能因小失大。
就在他艰难抉择时，一个小鬼子士兵从人群中拖出一个少女，撕扯她的衣服。少女的哭喊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营长...”王二狗看着陆沉舟，眼中满是恳求。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准备战斗。李振国，你带三个人绕到村子东面；王二狗，你带两个人到西面。听到我的枪声就开火，制造混乱。”
队员们迅速就位。陆沉舟瞄准了那个正在施暴的小鬼子士兵，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那名士兵应声倒地。紧接着，村子东西两侧也响起了枪声，造成了被包围的假象。
小鬼子顿时陷入混乱。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纷纷找地方隐蔽。村民们趁机西散逃跑。
陆沉舟和队员们一边射击一边转移，引着小鬼子向村外追来。在村外的树林里，他们设下了埋伏，又撂倒了几个追兵。
等小鬼子调来增援时，他们己经消失在夜色中。
这次行动虽然救了一些村民，但也让他们的行踪再次暴露。陆沉舟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区域。
在天亮前，他们到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山区。队员们又累又饿，但没有人抱怨。
“营长，我们接下来去哪？”李振国一边包扎手臂上的擦伤一边问。
陆沉舟摊开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点。
“这里，有一个我们的小型联络点，负责人代号'樵夫'。希望这个联络点还没有暴露。”
稍作休息后，他们继续向联络点所在的方向前进。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危险。楚凌云既然出现在岳阳，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没有人退缩。他们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必须把情报送回去，为下一次长沙会战的胜利奠定基础。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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