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难得的休息。
知青点里弥漫着懒散的气氛。
有人抓紧时间补觉,呼噜声震天响。
有人凑在一起打扑克牌,吵吵嚷嚷。
还有几个爱干净的,吭哧吭哧地洗着积攒了多天的脏衣服。
陈江河早早起来,把自己收拾利索。
他打算按计划去后山。
借口都是现成的,砍点柴火,或者看看有没有野菜。
他拿上柴刀和绳子,跟同屋还在赖床的知青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沁人心脾。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照在田野上,一片生机勃勃。
陈江河没有首接往后山走,而是绕了点路,从打谷场旁边经过。
打谷场边上有一间小屋,是队里记工分的地方。
平时每天干完活,社员和知青都要来这里,由记分员根据每个人的劳动情况登记工分。
这关系到年底的分红和口粮,是大事。
陈江河远远就看到,记分员王老栓己经坐在小屋门口的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小木桌,桌上放着厚厚的工分本。
王老栓五十多岁,干瘦,戴着个老花镜,是队里有名的“铁算盘”,也是村支书的本家叔叔,平时有点倚老卖老。
几个早起的社员正围着他,七嘴八舌地核对昨天的工分。
陈江河本来没打算停留,正要走过去,却听到一个细弱又带着焦急的声音。
“王……王叔,我的工分……是不是记错了?”
是沈清悦。
她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捏着自己的工分手册,脸色苍白,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王老栓抬了抬眼皮,从老花镜上方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错不了,昨天平整地基,你们女同志都是六分。”
“可是……可是昨天我也运了十几趟土……”沈清悦鼓起勇气,声音提高了一点,但依旧带着颤音。
王老栓不耐烦地摆摆手:“运土那是男劳力的活,给你记上就不错了!怎么?嫌少啊?嫌少你别干啊!”
旁边几个社员发出低低的哄笑。
有人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清悦同志,你这小身板,能跟咱大老爷们比吗?给你记六分己经是照顾你了!”
沈清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嘴唇哆嗦着,想争辩,却又说不出话来。
那种孤立无援的委屈和绝望,看得陈江河心里一股火就窜了上来。
他知道,这分明就是欺负人!
昨天加固堤坝,后期土方量大,人手紧张,不少女知青也都参与了运土,虽然量比不上男劳力,但绝对不止值这点工分!
王老栓这明显是看人下菜碟,故意克扣沈清悦的工分!
就因为她是“黑五类”子女,好欺负!
陈江河脚步一顿,改变了方向,朝着记分点走了过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沉。
看到陈江河过来,刚才还哄笑的几个社员收敛了些。
毕竟陈江河前几天刚修好了拖拉机,在队里正有点声望。
王老栓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江河啊,有事?”
陈江河没理他,首接走到沈清悦身边,声音平和地问:“沈清悦同志,怎么了?工分不对吗?”
沈清悦没想到陈江河会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更加窘迫,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把手里的工分手册递给他看。
陈江河接过来,扫了一眼。
昨天,沈清悦名下只记了一个“平整地基,六分”。
他抬起头,看向王老栓,语气依旧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王叔,昨天沈清悦同志确实参与了运土,而且运了不下十五趟,这个我和我们组的好几个同志都看见了。按照队里的规矩,参与运土的女同志,至少应该加记两分吧?怎么这里没有?”
王老栓被问得一噎,脸上有点挂不住,强词夺理道:“规矩是规矩,但那也得看干得咋样!她那个力气,一趟能顶人家半趟就不错了!加什么分!”
“王叔,你这话就不对了。”陈江河不紧不慢地反驳,“队里的规矩白纸黑字写着,‘参与辅助运土,酌情加记一至三分’。既然参与了,就应该记。至于干得多干得少,那是您记分员根据实际情况把握的,但一分不加,恐怕不合规矩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看热闹的社员,声音提高了一些:“再说了,昨天刘彩云同志、李秀娟同志也都运土了,她们的工分上可是都加了分的。怎么到了沈清悦同志这里,就一分都没有了?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说咱们记分不公平。”
这话戳到了要害。
记分不公平,可是大忌,容易引起公愤。
旁边几个社员互相看了看,眼神有些变化。
是啊,要扣都扣,要加都加,单独克扣一个人,是有点说不过去。
王老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陈江河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敢欺负沈清悦,就是吃准了她不敢反抗,没人会为她出头。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江河,而且句句在理,把他逼到了墙角。
他狠狠瞪了沈清悦一眼,又看看一脸淡定的陈江河,心里骂了一句,只好不情不愿地拿起笔。
“行了行了!就你事多!加两分!加两分总行了吧!”
他在沈清悦的工分手册上,唰唰添上了“辅助运土,加二分”。
然后把本子没好气地塞回沈清悦手里。
“谢谢王叔。”陈江河像是没看出他的不爽,还客气了一句。
然后他转向沈清悦,声音温和了些:“工分记对了就行,以后自己多上心核对。”
沈清悦拿着手册,看着上面多出来的两分,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陈江河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谢谢陈江河同志。”
说完,她像是怕再多待一秒都会惹麻烦一样,转身快步离开了。
陈江河看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出头。
他转过头,对王老栓和周围的社员笑了笑:“王叔,各位忙着,我上山砍点柴去。”
态度自然,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老栓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其他社员倒是笑着跟他打招呼。
“江河,上山小心点啊!”
“就是,早去早回!”
陈江河点点头,扛着柴刀,不紧不慢地朝着后山走去。
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知道,经过刚才那一幕,他在沈清悦心里的印象,肯定又不一样了。
这也算是为后面那次艰难的谈话,打下一点基础吧。
至少,让她明白,自己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是可以依靠的。
至于王老栓那边,得罪也就得罪了。
这种欺软怕硬的主,你越退让,他越得寸进尺。
适当展示一下肌肉,反而能省去很多麻烦。
后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陈江河深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现在,该去处理正事了。
那些藏在空间里的东西,今天必须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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