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接受姐姐的安排进入帝丹高中后,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和短暂的入学考试接踵而至。当云疏雪真正穿上帝丹高中深蓝色的西装制服、背着新书包站在校门口时,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古雅与现代风格结合的校舍,成群结队、充满活力的学生,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喧嚣,这一切都与她过去几周相对封闭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别紧张,我们疏雪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的。”在校门口,云舒月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眼中满是鼓励,“放学我来接你。”
云疏雪点了点头,站在帝丹高中宏伟却不失典雅的教学楼前,云疏雪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余韵和青草的清新气息,这是与便利店那晚截然不同的、属于校园的宁静味道。
尽管内心对踏入这个“故事中心”充满忐忑,但当她看到姐姐眼中那掩藏不住的期盼与骄傲时,还是将那份不安悄悄压了下去。她握紧了书包带子,跟着负责接待的老师,走向二年级B班的教室。走廊上投来的好奇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只能微微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
“各位同学,安静一下。”班主任站在讲台前,拍了拍手,让略显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今天,我们班迎来了一位来自中国的插班生,云疏雪同学。希望大家能友好相处,互相帮助。云同学,请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一瞬间,所有好奇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疏雪身上。她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微微垂眸,用练习了多次、但仍带着生涩腔调的日语,轻声开口:“大家好……我叫云疏雪……来自中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她被安排在了靠窗的一个空位。同桌是一个笑容温柔灿烂的女孩,在她坐下时,便友好地低声说:“欢迎你,云同学。我叫毛利兰,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毛利兰。这个名字让云疏雪的心轻轻一跳。她抬眼看向对方,那双紫色的眼眸清澈而真诚,让人心生好感。“谢谢你,毛利同学。”她轻声回应。
下课铃响后,一个留着短发、发箍时髦、气质活泼大方的女生立刻凑到了毛利兰的桌边,目光灼灼地打量着云疏雪:“哇哦,从中国来的转学生?真酷!我叫铃木园子,请多指教啦!”
这就是铃木园子了。云疏雪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首爽和热情,并无恶意,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铃木同学,你好。”
“叫我园子就好啦!”园子笑嘻嘻地说,然后凑近毛利兰耳边,用自以为很小、但其实云疏雪能隐约听到的声音说,“小兰,新同学看起来好文静,有种神秘的感觉哦。”
毛利兰轻轻拍了她一下,略带歉意地对云疏雪笑了笑:“园子她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云疏雪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这种充满生命力的互动,是她以往生活中很少接触的。虽然仍感到隔阂,但至少,初次的接触并不令人讨厌。
下午有一节美术课。这节课的内容是自由创作,主题是“记忆中的风景”。许多同学开始画熟悉的街道、公园或者想象中的场景。云疏雪拿着画笔,对着空白的画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记忆中的风景……她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奶奶家那个种着老槐树的小院,是夏日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是那份再也回不去的宁静与温暖。还有一种……是飞机窗外那仿佛永恒不变的、厚重而灰白的云海,象征着离别与未知。
她调色,没有选择鲜艳的色彩,而是用了大量的灰、白、蓝,点缀以极其微弱的暖黄。她开始动笔,笔触细腻而克制,画纸上逐渐呈现出一片翻涌的、压抑的云层,但在云层的缝隙深处,却透出了一缕顽强而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云层边缘,隐约勾勒出远方熟悉的屋檐轮廓。整幅画氛围忧郁,但那束光的存在,却又带着一种挣扎而出的希望。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时间的流逝。美术老师藤原先生在学生之间踱步,不时点头或轻声指导。当他走到云疏雪身边时,脚步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看了很久,目光从画纸移到这个安静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新生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没有立刻评论,而是等云疏雪终于因为感到注视而停下笔、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时,才用温和的语气开口:“云同学,是吗?”
“是,老师。”云疏雪有些紧张,以为自己画得不好,或者不符合要求。
藤原老师却指了指画中那束从云层透出的光,轻声问:“这里的用色很大胆。能告诉我,你想表达什么吗?”
云疏雪犹豫了一下,用简单的词汇组织着语言:“是……告别……但也是,新的……开始。光……是希望,也是……回忆。”
藤原老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欣赏:“情感的投射非常准确。笔触虽然还有些拘谨,但对氛围和光影的捕捉很敏锐。很好,请继续完成它。”
这简短却真诚的肯定,让云疏雪的心微微热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画纸上。
放学时,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主动邀请她一起走出校门。
“云同学,你家住在哪个方向?”毛利兰体贴地问。
“在……米花町五丁目附近。”云疏雪回答。
“诶?五丁目?”园子立刻提高了声音,“那不是就在小兰家附近嘛!真是太巧了!”
毛利兰也露出惊喜的笑容:“是啊!我家就在那家波洛咖啡厅楼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了!”
波洛咖啡厅,毛利侦探事务所。云疏雪看着毛利兰温暖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世界的联系,竟以如此日常的方式,紧密地编织了起来。她看着身边两位新同学——一位是故事里的女主角,善良坚强;一位是关东最大的财阀千金,首爽热情。她们此刻,都只是她平凡校园生活里,散发善意的同龄人。
“嗯。”云疏雪轻轻应了一声,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走出校门。姐姐云舒月己经等在那里,脸上带着期盼和些许紧张。
云疏雪忙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道别后走上前。
“怎么样?还习惯吗?同学们好不好相处?”一见面,云舒月就关切地问。
云疏雪看着姐姐,脑海中闪过毛利兰温柔的笑脸、铃木园子爽朗的声音,还有美术老师欣赏的目光,以及那张被小心收好的画。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嗯……遇到了,还不错的人。”
夕阳将姐妹俩的身影拉长。新的学期,新的环境,前路依然充满未知,但至少,这第一步,比她预想中,要平稳得多。画笔下的微光,和同学递来的橄榄枝,或许,真的能一点点照亮这条陌生的路。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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