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刺得温屿骨头发疼,但他无暇顾及。
手臂上,简陋的塑料管连接着针头与一台改装过的喷墨打印机,他自己的血,混合着从林惊蛰最后那点微弱信号中拼死提取的抗体稀释液,正一滴滴被抽走,在机器内部转化为一种特殊的“墨水”。
这是他能想到的,对抗那场席卷世界的“遗亡瘟疫”的唯一办法。
将记忆转化为可复制的实体,像病毒一样传播出去,用记忆对抗遗忘。
他要画的第一幅,是那个雨夜的储藏室。
一个被囚禁的女人,用一块炭笔,在冰冷的墙壁上画出了一扇窗,窗外,是摇曳的灯火。
那是林惊蛰记忆的起点,也是一切抗争的源头。
当他颤抖着按下打印键,打印机发出低沉的嗡鸣。
墨盒移动,一行行,一列列,那幅深埋于基因序列中的画面即将重现于世。
然而,纸张刚刚吐出一半,机器内部便传来一声刺耳的电流爆裂声,随即一缕青烟冒出,彻底停摆。
失败了。
温屿眼前一黑,脱力地倒在地上。
血液的流失和精神的透支让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可仅仅三小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隔壁避难所里,一群原本在玩泥巴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走到一堵空墙前。
他们用湿漉漉的泥巴,在墙上涂抹,勾勒。
很快,一幅画出现了——一个女人,一扇窗,一盏灯。
那幅画,竟与温屿打印失败的残稿一模一样,连窗框上那道细微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旧城区的断壁残垣间,阿箐正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穿梭。
她像个冷静的游击队长,教他们在每一面尚且完整的墙壁上留下标记。
她教他们画最简单的符号:一盏灯,代表希望;一只蝉,象征蛰伏与重生;一个穿着长靴的女人背影,那是所有人心中的战神,林惊蛰。
起初,孩子们只是机械地模仿。
但渐渐地,他们的画开始有了自己的灵魂。
一个从未见过母亲的小女孩,在女人背影的轮廓里,凭空想象出了温柔的眉眼。
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灯火旁,添上了一群振翅高飞的鸟。
一个清冷的月夜,他们惊讶地发现,所有涂鸦的线条,都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极淡的蓝色辉光,如同活了过来。
更诡异的还在第二天清晨。
一队负责清除反抗痕迹的“清道夫”士兵路过,本该立刻抹掉这些涂鸦,却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怔怔地盯着墙面,眼神迷茫而挣扎。
其中一个最年轻的士兵,突然捂住脸,声音哽咽地脱口而出:“这是我妈……她以前也这样画过。”
远在安全区的指挥中心,陈默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刚收到一组匿名上传的加密文件,标题简单粗暴:《静默区实录Ⅰ》。
解压后,内容让她浑身冰凉。
那竟是一份完整的口述笔录,记录者叫韩松,内容是三十年前那场社会大崩塌的全过程。
细节之精准,甚至连她父亲在日记里用暗语记录的几次秘密会议内容都完全吻合。
这绝不可能!
官方历史早己将那段岁月彻底抹除,所有资料付之一炬。
她连夜派出最精锐的小队,按照文件内嵌的坐标寻去,却只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图书馆。
那个叫韩松的老人,就住在图书馆废墟的顶层。
他双目失明,却靠着日复一日地触摸书脊上的盲文编号,记下了整栋图书馆近百万册的藏书。
“我不看得见,”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一本蒙尘的诗集,“但我记得痛。”
陈默请求他将记忆录制成音频,向全世界广播。
老人却摇了摇头,指向窗外那些若隐若现的涂鸦。
“文字会骗人,声音会扭曲,但图画不会。让我听听那些孩子画了什么。”
当陈默的手下将那些涂鸦的描述通过电波传过来时,老人浑浊的眼眶里突然滚下两行热泪。
他指着其中一幅画的描述,声音颤抖:“这座桥的线条……是我妻子临终前,给我讲的故事里的那座桥。”
另一边,沈岱正带队在沦陷区搜寻急需的抗生素。
在一所废弃小学的教室里,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黑板上,用粉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期,每一个日期,都对应着一件被官方强行抹除的重大历史事件。
而讲台下,堆着上百张孩子的手绘。
所有的画,无论风格如何稚嫩,都在反复描绘同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手持一盏孤灯,行走于无尽的废墟之间。
沈岱的心脏骤然停跳。
他认得那个姿势,那是林惊蛰在“长夜战役”中最经典的潜行战术姿态,早己被列为禁忌。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从课桌后走出来,递给他一张画。
画上,是林惊蛰的背影,和另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男人臂章上的徽记,赫然与沈岱的一致。
“叔叔,”女孩小声问,“你是来找她的吗?她说你会来的。”
一瞬间,仿佛有电流击穿了沈岱的脊梁。
他猛地伸手,撕掉了自己军装上的臂章,那是他曾引以为傲的身份象征。
他按下通讯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全体注意,任务变更。放弃搜寻目标,改道前往静默区。我们的新任务是——护送‘记忆载体’。”
深夜,废弃画室里,温屿因过度透支陷入了昏迷。
梦中,他看见林惊蛰站在一片由无数画纸构成的白色原野上,对他微笑。
然后,她的身体像墨迹一样晕开,消散在风中。
他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打印和手绘的所有原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褪色,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通过他血液中的抗体液,城市各处正不断涌现出新的、变异的图像。
那盏灯,在某些画里变成了窥探的眼睛;女人单薄的背影旁,多出了一个模糊的同行者;甚至,还出现了从未存在过的“母女牵手”的构图。
一个冰冷的念头攫住了他。
抗体液引发的不是单纯的回忆,而是一种视觉记忆的传染!
它在传播,也在被无数人的潜意识篡改、美化、重塑!
真正的危险不是遗忘,而是被篡改的真实!
一个被画得太美的过去,会让人心甘情愿地走向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最后一张即将褪色的纸上写下一行血字:“小心那些画得太美的过去。”
随即,他划燃火柴,点燃了整叠作品。
火光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
而在跳动的火焰倒影中,一只由炭线勾勒出的蝉,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它黑豆般的眼睛,对着画外的世界,轻轻眨了一下。
火焰熄灭,城市陷入更深的寂静。
黑暗中,阿箐领着那群孩子,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通往地下的入口前。
风从深处灌出,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这里,是废弃的地铁系统,是这座城市地下的血管。
墙壁不再是唯一的画板,他们需要一个更广阔、更隐蔽的庇护所。
一个新的长廊,即将从黑暗中诞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末日狂飙:凭一身格斗术成为女王(http://www.220book.com/book/WXS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