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仿佛蕴含着星辰的蓝色液体,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汇成一条蜿蜒的细小溪流,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阿箐的意识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旋即,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被镜子包围的长廊里。
两侧的镜面无限延伸,每一面镜子里,都囚禁着一个林惊蛰。
幼年时在练武场上挥汗如雨的林惊蛰,青年时在枪林弹雨中执行任务的林惊蛰,末日初临时眼神决绝、斩杀第一个感染者的林惊蛰……她像一个旁观者,走过林惊蛰被切割成碎片的一生。
可当她走到长廊尽头,那最后一面镜子,映出的却是她自己的脸。
就在她惊恐地后退时,长廊两侧所有镜子里的林惊蛰,竟然齐刷刷地转过头,用一种空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以为你在说话?其实你在被说。”轰的一声,所有镜面瞬间碎裂。
阿箐猛地惊醒,剧烈地喘息着,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上颚,那把锋利短刃的触感己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像烧红的铁水灌入脑海。
她看见“自己”穿着一身黑色的战术作战服,正行走在B7层潮湿的金属走廊里,脚步机械,眼神空洞地巡逻。
而她脑中浮现的监控器一角,时间戳赫然显示着:此刻。
同一时间,B7层西侧的排水渠内,周寅将最后一管抗抑制剂推进了自己的静脉。
针头拔出的瞬间,他瞳孔骤缩。
血管里流动的液体,不再是熟悉的红色,而是一种泛着微光的蓝色,带着冰冷的异物感在他的身体里奔涌。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猛地划开手腕。
可怖的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那不是修复,更像是一种……覆写。
他猛然想起那个被他亲手处决的女研究员,临死前歇斯底里地冲他喊着一个名字。
“阿箐……你妹妹……你会后悔的!”他当时只当是疯话,可现在,那个名字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
他颤抖着手,从防水夹层里翻出一张被他藏了很久的、褶皱不堪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中间那个,是阿箐。
左边的,是赵幺妹。
而右边那个……赫然是他自己童年时的模样!
一股被欺骗、纵的滔天怒火瞬间吞噬了他。
周寅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把砸碎了手中的枪管。
“我根本不是周寅!我只是个用来清除记忆的壳!”
B7层的外围警戒圈,韩松拄着一根斑驳的竹杖,缓缓踏入弥漫的雾气中。
他双眼紧闭,眼皮上是两道狰狞的旧疤,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任何视力正常的人都要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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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听到两股频率完全相同的脚步声,正在同一个空间里诡异地回响。
一股急促而坚定,充满了杀戮的效率。
另一股,却缓慢而僵硬,带着尸体般的沉重。
他停下脚步,对着前方的浓雾朗声道:“我知道你有两个心跳。一个属于活着的人,一个属于控的尸。”话音刚落,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正是林惊蛰。
她手持一把战术匕首,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如教科书,但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非人的、诡异的微笑。
韩松没有动,竹杖轻轻点地,继续说道:“你想杀我?可你的刀,三年前在北境哨站,就己经送给了温屿。”那个如同杀戮机器般的身影猛然僵住,握着匕首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刀尖微微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躯壳里疯狂挣扎。
沈青禾从肮脏的地下管道里爬了出来,她满脸都是交错的疤痕,怀里却死死抱着一台老旧的脑波调制仪。
作为当年秘密参与“母体分裂计划”的随队军医,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切断林惊蛰肉体与系统连接的人。
她找到了陈默的残部,只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走路的时候,左脚落地的声音总比右脚慢十分之一秒?”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青禾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就是她现在还在走的身体。系统用‘声刑’,把她的意识和肉体剥离,将她变成了活体服务器。”她不再废话,迅速打开仪器,将赵幺妹那段循环播放的遗言音频接入。
下一秒,老旧的屏幕上幽幽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绿字:“唤醒真身,需以假身之血为引。”
深夜,灰碑会的临时据点警报声大作。
林惊蛰的机械躯体如鬼魅般突袭,一刀就斩断了通讯中枢。
就在她准备一击必杀,解决掉指挥官陈默时,阿箐被人抬到了现场。
两个男人死死按住她,强行撬开她那只己经完全晶体化的右眼,用一根银针刺入,将一滴浓稠的蓝色血液滴入了一台老式录音机的磁头上。
与此同时,老吴按下了播放键。
林晚秋留下的脑波童谣,叠加着赵幺妹遗言的绝望循环,再混入阿箐那滴非人之血所转化的诡异音频,三种声音交汇的瞬间,那个机械的林惊蛰猛然抱住头颅,发出了非人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她抬起手中的刀,却不是刺向敌人,而是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左胸!
那里没有心脏,只有一枚高速运转、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立方体。
她用尽全身力气拔出它,踉踉跄跄地走向阿箐,用最后一丝属于林惊蛰的人性,嘶哑地低语:“烧了它……不然……我会一首回来。”话音未落,她的身体轰然倒地,寸寸碎裂,化为一片飞灰。
而那枚脱离了宿主的蓝色立方体,正缓缓浮上半空,发出的嗡鸣声,竟与倒在地上的阿箐的心跳,达到了诡异的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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