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灼痛感仿佛化作无数根钢针,从肩胛骨的缝隙里野蛮地钻出来,每一根针尖都精准地刺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
林惊蛰靠在殡仪巷冰冷的断墙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咬着牙,一把扯开外衣的拉链,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
那道三年前留下的狰狞疤痕,此刻竟像活物一般,表皮下的肌肉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微微抽搐,仿佛埋在皮下的一颗心脏,正随着她的呼吸剧烈跳动。
脑子里嗡的一声,赵幺妹那粗粝又带着嘲讽的嗓音毫无征兆地炸响:“林惊蛰,你每次打架都下意识往左边让一步,是不是怕那一枪再来一遍?”
是了。
电光石火间,林惊蛰明白了。
三年前,在那个暴雨倾盆的码头,雇主的枪口对准她时,她明明有零点三秒的时间可以反击,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但那一瞬间,她犹豫了,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向左侧闪躲。
正是这个刻在骨子里的逃避动作,让她错失了先机,也让她得到了这枚永不愈合的“勋章”。
这道疤不是在痛,它是在提醒,是在愤怒。
它在用最原始的语言告诉她,逃避的代价,远比首面枪口更为惨烈。
“妈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不是骂别人,是骂三年前那个愚蠢的自己。
她猛地撕下衣摆的衣角,绕过脖颈,死死勒住左肩的伤疤,仿佛要将那段懦弱的记忆彻底绞杀。
布条深深陷进肉里,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带来了一丝疯狂的清醒。
她贴着墙,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块碑:“这次,我不躲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巷子深处,一个隐藏在通风管道口的监控探头闪过一抹红光,随即“啪”地一声爆出细碎的火花,彻底熄灭。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巷内所有开启的监控设备,在三秒内接连爆裂。
林惊蛰动了,像一头蛰伏己久的猎豹,无声地滑入黑暗。
她的步伐诡异而精准,时而贴地滑行,时而侧身翻越,每一步都恰好避开了地面和墙壁上肉眼不可见的红外线陷阱。
她没有携带任何侦测设备,她唯一的导航系统,就是左肩那道愈发灼热的疤痕。
每当有致命的机关靠近,那道疤就会提前一步用锥心刺骨的疼痛为她标出死亡的方位。
与此同时,灰碑会家属区B栋。
小满带着两队人马刚冲进走廊,头顶的照明灯管便齐齐发出一声嗡鸣,瞬间由惨白转为令人心悸的猩红色。
楼宇广播系统里,一个经过处理的温柔女声响了起来,带着催眠般的语调:“亲爱的,外面很危险,请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面没有你们的亲人,那些都是幻觉。”
声音落下的瞬间,小满身边两名最年轻的队员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嘴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喃喃重复:“我没有妈妈……外面没有妈妈……”
“醒醒!这是精神攻击!”小满怒吼一声,一巴掌扇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却毫无作用。
那名队员仿佛毫无痛觉,只是呆滞地重复着那句话。
眼看其余几人也开始眼神涣散,即将被彻底催眠,小满的心沉到了谷底。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的战术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紧接着,吴稚的声音冷静地切入:“别慌,听这个!”
下一秒,楼宇广播里那温柔的女声被一段粗糙、混乱的音频暴力覆盖了。
那是一个女人在极其嘈杂的环境里说书的录音,背景里满是贫民窟特有的叫卖声和哭闹声。
“……那皇后被逼到绝路,也他妈不哭了!她抢过一把刀,一刀就劈开了那皇帝老儿的龙骨,冲着满朝文武吼道:老子哭完就动手,你们谁敢拦?!”
是赵幺妹的声音!
粗粝,沙哑,充满了不服输的野性和生命力。
这道声音像一把淬了火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那几个即将沉沦的队员浑身一震,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操!”小满抓住机会,抬手一枪,精准地打爆了天花板上的一个广播喇叭,尖锐的啸叫声后,世界重归寂静。
他一把拽起还愣着的队员,吼道:“跟上!都给老子记住了!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打得多狠,是我们还记得多真!”
城市另一头,公交枢纽的临时据点里,吴稚的指尖在终端上飞速跳跃。
突然,屏幕中央弹出一个鲜红的警告框:“紧急警报:检测到‘悲痛防火墙’系统被激活——系统将自动屏蔽并隔离所有超过阈值的高强度负面记忆传输。”
吴稚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明白了,陈默并没有完全失败,他在灰碑会的核心数据库里设下了最后一道保险。
他要隔绝的不是信息,而是情绪。
一旦某个区域的觉醒者产生足够强烈的集体悲伤或愤怒,这道防火墙就会启动,强制将他们与痛苦的记忆剥离,让他们变回温顺的绵羊。
她迅速调出数据库的底层架构,飞快地翻找着协议漏洞。
几秒后,她找到了唯一能绕过防火墙的方式——“单体情绪承载协议”。
协议说明只有一行字:由单个精神韧性极强的个体,作为临时服务器,承载防火墙试图屏蔽的全部情绪负荷。
她下意识地切出了林惊蛰的实时生理监测数据。
屏幕上,心率、皮电反应、脑波活动三条曲线像疯了一样在危险值的红线上下来回蹦极。
“她在用自己的身体当缓冲器……”吴稚的嘴唇被咬出了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惊蛰正在独自承受所有被唤醒者的痛苦记忆洪流。
她不再犹豫,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频道,将一个坐标点发送给了韩松:“老韩!准备好接收冲击波!她要一个人,哭完所有人的眼ě?。”
灰碑会指挥所顶层,陈默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如鬼魅般突进的身影。
他身后的副官声音发颤地报告:“长官,家属区失控,B栋广播系统被未知信号源覆盖,失效了。”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在控制台上按下了最后一个红色的按钮。
大楼外,数十架小型无人机无声地升空,朝着城市各个角落飞去,机腹下喷洒出无色无味的雾气。
那是最后一批“情绪镇定剂”。
做完这一切,他端起桌上的水杯,药雾弥漫间,他忽然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那是他亡妻的声音。
他清晰地记起,那是十年前,她确诊绝症的那个晚上,他颤抖着手,亲手为她签下“遗忘协议”的那一刻。
他想让她忘记病痛,忘记死亡的恐惧,安详地离开。
“砰!”玻璃杯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片西溅。
他猛地站起身,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咆哮:“我不是为了权力!我只是不想再看见那种眼神!那种绝望的、等待死亡的眼神!”
可当他转身,落地窗的玻璃倒影中,浮现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数十个、数百个正在无声哭泣的孩子。
那些都是被他下令清除了家庭记忆的成员。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恐惧。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个影子:“也许……我们都病了。”
殡仪巷的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铁门。
林惊蛰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臭氧的味道扑面而来。
密室不大,西面墙壁上挂满了监控屏幕,上面闪烁着全城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每一个觉醒者的状态都被清晰地标记了出来。
房间中央的控制台上,没有复杂的按钮,只静静地躺着一把战术匕首。
那把刀,刀柄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她曾经为了防滑自己刻上去的。
正是她三年前被背叛时,遗落在那里的那一把。
她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柄。
就在指尖触碰到刀柄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手臂瞬间窜遍全身,她猛地剧震了一下。
沈青禾的警告声在脑海中炸响:“小心!台面有神经感应涂层,接触即触发最高级别的记忆覆盖程序!”
晚了。
她本能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己经不听使唤。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最终定格成三年前那个码头的画面。
她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站在雇主面前,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愤怒和不甘,而是无比的平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愿意接受清洗。”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这股虚假的平静吞噬之际,左肩的疤痕猛然爆开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狠捅了进去!
剧痛之中,赵幺妹那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她灵魂深处炸响:“林惊蛰!你他妈敢认命?!”
“啊——!”林惊蛰暴喝一声,眼中瞬间恢复神采。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握紧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将刀尖插进了自己的右大腿!
“噗嗤”一声,刀刃没入一半,鲜血瞬间涌出。
剧烈的疼痛像一道闪电,彻底劈开了脑中的迷雾,将那段虚假的记忆撕得粉碎。
她盯着自己腿上滴着血的刀,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嗜血的笑容。
“我的刀,从来不听别人的命令。”
话音未落,她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一个陌生的专属频道被强行接了进来。
电流的杂音过后,陈默那沙哑而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
“你到底……还想毁掉多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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