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图和另一个队员对视一眼，重重点头，没再多问一句。
林惊蛰的身影很快便融化在浓稠的夜色里，像一滴墨落入深渊。
凌晨一点，城北第三人民医院的外墙下，林惊蛰如同一只捕食的猎豹，无声无息地贴着阴影移动。
这里曾是她任务的起点，如今却像一座被啃食殆尽的巨兽骸骨，每一扇漆黑的窗户都如同空洞的眼窝，死寂地凝视着这座失序的城市。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败混杂的恶臭，她屏住呼吸，凭借着灾变前印刻在脑海里的地图，精准地绕开了主入口前那堆叠如小山的尸堆。
地下污水管道的入口锈迹斑斑，她毫不犹豫地撬开，矮身钻了进去。
管道内壁湿滑黏腻，每一步都踩在不知名的污秽上，墙壁上布满了狰狞的抓痕和早己干涸的暗红色血掌印，仿佛记录着无数人最后的绝望挣扎。
从锅炉房钻出时，她己如地狱归来的幽灵。
住院部B区的走廊，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惊蛰的军靴踩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声响。
就在她即将拐过一个转角时，脚步猛然一顿。
走廊尽头，竟然亮着一豆微弱的烛光。
有人。
她立刻贴紧墙壁，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匕首反握在手心，缓缓向前挪动。
随着距离拉近，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传入耳中。
不是感染者的嘶吼，是人类的悲鸣。
烛光下，一个瘦削的身影跪在散落一地的病历档案中，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边角泛黄的旧照片。
是温屿。
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妈……我带药来了……我找到抗生素了……你说过会等我的……”
林惊蛰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沉默地从阴影中走出，将背上那五箱沉甸甸的抗生素轻轻放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温屿被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交错着泪痕与污渍，看到是林惊-蛰时，他眼中的惊恐化为一片茫然与绝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护士长的遗书里写着……她走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了。她说……‘别让孩子回来送死’。”
林惊蛰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默默帮他把散落在地上的药品一盒盒捡起，重新码放整齐。
她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缓慢、轻柔。
就在这时，头顶的通风口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有东西顺着管道下来了！
林惊蛰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捂住温屿的嘴，将他拖进了旁边的重症监护室，自己则闪身躲在门后。
两人透过门上的小块玻璃向外窥视。
几秒后，三道身影从通风口轻巧地落下，动作训练有素。
为首的竟然是苏婉儿，白天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医疗官。
此刻她脸上没有半点胆怯，只有一种困兽般的焦灼。
她身后的两名医护人员迅速散开警戒，而她则快步冲向角落里一台布满灰尘的老旧透析机。
“快！重启它！”苏婉儿一边飞快地调试着设备，一边带着哭腔低吼，“只要能撑到‘铁脊梁’总部的首升机来……只要这台机器能运转，也许还能多救几个慢性病患者……”
林惊蛰眉头紧锁。
原来他们不是来搜刮物资，是真的在救人。
她本能地想立刻带温屿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温屿却死死拉住了她的袖子，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她们……她们没带武器……她们真的是在救人。”
林惊蛰盯着他看了几秒，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失去母亲的巨大悲痛，却又透着一丝不忍。
她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退出房间。
她没有选择杀戮，也没有选择结盟，她选择了自己的方式。
她利用锅炉房遗留的压力阀和半满的氧气罐，在通往住院部B区的主供氧闸门处，布置了一个简易而致命的气爆陷阱。
一旦有不速之客强行打开闸门，可控的爆炸会瞬间封锁整条通道。
做完这一切，她返回重症监护室门口，将一瓶珍贵的净水剂和一张字条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随后拉起几乎虚脱的温屿，头也不回地向外撤离。
那张字条上，是她用炭笔写下的冷硬字迹：“想活命，就放弃机器。每天傍晚六点，汽修铺外百米会有补给。条件：不准提招募，不准追踪来源。”
撤离途中，经过太平间门口时，林惊蛰的脚步突然停下。
她盯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沉默片刻，然后猛地抬脚，一记势大力沉的踹踢，锁芯应声崩断。
门内，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数十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停尸床上，没有腐烂，显然是灾变初期就被妥善处理过。
每一具尸体的胸前，都别着一张手写的姓名牌。
林惊蛰一排排地走过，最后在角落里停下。
白布下的身形纤瘦，胸前的名牌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温秀兰。
她默默地摘下自己脸上那张军用级别的防尘面罩，轻轻覆在那具遗体盖着的白布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温屿离开了这片死寂之地。
黎明前，两人终于回到了汽修铺。
老陈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将一张新描摹的地图递给她，神情凝重：“丫头，防空洞的另一头能通到旧警察局的地下车库。那里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装甲运兵车，钥匙在我一个老战友的儿子手里。”
林惊蛰接过地图，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睡去的温屿。
他睡得极不安稳，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张母亲的照片，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锚点。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背包里取出那份早己被鲜血浸透、变得残破不堪的雇主合同，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炉火之中。
纸页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
火光跳动，映在她冷冽的侧脸上。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这世道，没人能保护谁一辈子……但至少，我能决定谁先死。”
窗外，第一缕灰蒙蒙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汽修铺的墙壁。
光线下，一幅未完成的炭笔画显得格外清晰——那是温屿昨夜画的，一座亮着温暖灯光的房子。
清晨六点，汽修铺炉火尚未熄灭，灰烬中残留半片焦黑纸角。
(http://www.220book.com/book/WXS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