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利刃淬毒待夜行，糕香犹存人未醒
接下来的两天，西门府外松内紧。表面上看，府门依旧紧闭，护院巡逻如常，仿佛还沉浸在下毒事件的余悸中。但暗地里，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围绕着那座废弃的染坊悄然运转。
监视染坊的人回报，那伙人极其警觉，白日里几乎不出门，所需物资似乎都由专人深夜运送。院内至少有八人，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疤、眼神阴鸷的瘦高个，被称为“三爷”。他们确实在私下打制弓弩部件，而且似乎还在整理、包装一些类似药材的东西。
“药材？”西门庆听到这个回报时，心中一动。难道这伙“夜枭”还兼做药材生意？或者……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药材？他想起春梅中的钩吻之毒，心中寒意更盛。
郑铁匠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剩下的几样暗器，包括几枚威力更强的“破甲锥”和一套精巧的“绊马索”，己经连夜赶制完成。西门庆让来福悄悄取了回来，藏在书房暗格中。
孙老药师也配好了所需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掺入酒水或饭菜中，半个时辰后发作，能让人昏睡西五个时辰，剂量控制得当便不会致命。西门庆仔细检查了药性，确认无误后，小心收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将这，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那守卫森严的染坊内部？强攻不可取，潜入下药风险也极大。
就在西门庆对着染坊的简易布局图苦思冥想时，秋菊端着一碗参汤和一小碟点心进来。点心是厨房新试做的茯苓糕，颜色洁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大官人，您晚膳又没用多少，用些点心吧。”秋菊将东西放在书案上，看着西门庆憔悴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西门庆目光扫过那碟茯苓糕，忽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糕饼！又是糕饼！
之前下毒者利用武大郎的炊饼，潘金莲利用枣泥糕和桂花糕传递信息……那么，他是否也可以利用糕饼，来完成这次下药？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猛地站起身，对秋菊道：“去，把厨房负责白案的张嫂叫来！要快！”
秋菊虽不明所以，但见主子神色急切，连忙去了。
不多时，一个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的胖妇人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大……大官人，您唤我？”
西门庆盯着她，沉声问道：“张嫂，我记得你娘家，是不是在城西开过糕饼铺子？你最拿手的，是不是一种用特殊老面发酵、口感格外松软的‘千层糕’？”
张嫂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是的，大官人。那千层糕是俺娘家祖传的手艺，别家做不出那个味儿。只是……后来铺子关了，俺也就没再做过了。”
“现在还能做吗？”西门庆追问。
“能！肯定能！”张嫂拍着胸脯，“那手艺刻在骨子里哩！只要材料齐全，俺现在就能做！”
“好！”西门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立刻去准备，我要你做一批千层糕，用料要最好，味道要最正！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这件事，除了你和我知道，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包括厨房其他人！做完之后，所有工具彻底清洗，剩下的材料全部处理掉！明白吗？”
张嫂被他凝重的语气吓到了，连连点头：“明……明白！俺一定守口如瓶！”
“去吧，需要什么首接告诉来福，让他去采买。”西门庆挥挥手。
张嫂惴惴不安地退下了。
西门庆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这个计划很冒险，成功的可能性或许只有五成。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有可能将送入染坊，并且不暴露自身的方法。
他要用这阳谷县独一份的“千层糕”作为诱饵，利用那伙人潜伏日久、必然对本地特色食物有所需求的心理，再加上一点“巧合”和“运气”，来完成这次关键的投药！
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嫂就在一个单独清理出来的小灶间里，开始忙碌起来。面粉、猪油、糖、以及她娘家秘制的老面肥……所有材料都由来福亲自经手，确保无人知晓。
浓郁的糕饼香气从小灶间里飘出，引得府中下人们纷纷侧目，但都被来福严厉告诫，不得靠近，不得打听。
到了午后，几笼热气腾腾、层次分明、香气扑鼻的千层糕做好了。张嫂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那糕体松软得如同云朵，层层叠叠，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西门庆亲自查验过后，满意地点点头，重重赏了张嫂，并再次叮嘱她忘掉今天的事。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以及……制造那个“巧合”。
他派了一个机灵且面孔生的小厮，换上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提着一篮子还冒着热气的千层糕，来到了紫石街后巷附近，像一个寻常兜售糕点的小贩，但并不高声叫卖，只是慢悠悠地走着。
与此同时，监视染坊的人传来消息，今天下午，染坊里那个负责采买的汉子，似乎因为一点小事被那个“三爷”责骂了，心情颇为郁闷地出了门，正在附近的小酒馆里喝闷酒。
机会来了！
那小厮按照吩咐， “恰好”走到了那家小酒馆门口， “恰好”被那喝闷酒的采买汉子闻到糕香吸引。
“喂，卖糕的，你这什么糕？这么香？”那汉子带着几分醉意，瓮声瓮气地问道。
“回客官，是俺家祖传的千层糕，阳谷县独一份！”小厮按照教好的话术，带着几分自豪回道，“用料实在，工序麻烦，一天就做这几笼，卖完就没了。”
那汉子凑近看了看，那糕点的卖相和香气确实，他舔了舔嘴唇：“给爷来两块尝尝！”
小厮麻利地包了两块递过去。那汉子接过，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嘿！真他娘的好吃！比县里那些破糕点强多了！还有多少？爷全要了！”
“哎呦，客官，这可不行！”小厮连忙摆手，做出为难的样子，“这剩下的，是……是前面染坊……哦不，是前面木器行的几位爷提前订下的，俺这可不敢卖给您。”
他故意说漏了嘴，提到了“染坊”，又立刻改口成“木器行”。
那汉子一听，醉眼一瞪：“木器行？哪个木器行？老子怎么不知道他们订了糕？”
“就是……就是巷子最里头那家‘陈记木器行’啊，”小厮怯生生地道，“一位脸上……脸上有点疤的爷，前几日路过俺家摊子，尝了说好，让俺今天务必送一篮子过去哩……”
脸上带疤？三爷？
那采买汉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心中那点被责骂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嘟囔道：“三爷订的？他倒是会享受！妈的，有好东西也不想着兄弟们……”他看着那篮子香气的糕点，咽了口口水，眼珠一转，对那小厮道：“行了，这糕我拿回去给三爷就是了，多少钱？”
小厮报了价钱，那汉子付了钱，提着那篮子掺了特制的千层糕，晃晃悠悠地朝着染坊方向走去。
远处，躲在暗处的西门庆，看着那汉子提着篮子消失在染坊门口，紧紧攥着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第一步，成功了！
现在，就是等待药效发作，以及……夜幕的降临。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正缓缓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西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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