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吗？
舒月白沉默了。
唇上还残留着被用力吮吸过的微麻触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腰间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掌灼热的温度。
不讨厌的。
她心里很清楚。
甚至在他吻下来的那一刻，心脏失控的悸动和身体本能的迎合都骗不了人。
可是……也谈不上多喜欢。
更像是一种基于生理吸引的、混沌的默认。
看她垂着眼睫，抿着唇不说话，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抗拒。
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
他若无其事地退开，重新坐正。
看着他操作，从黑名单里移除，拿自己的手机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再点击通过。
他把手机递重新放回支架，这才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启动车子，跟着导航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颇具烟火气的老街旁。
与观濠园的静谧奢华不同，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酱香、油脂和某种特殊发酵气味的暖热空气扑面而来。
严芯玲和章子晗己经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方桌旁，正捧着大麦茶小口喝着，见到他们，立刻挥手。
“快来快来，菜都点好了，就等你们了！”严芯玲招呼着，眼神在舒月白和陆钧钦之间飞快地转了一圈。
落座后，陆钧钦很自然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烫碗茶水，熟练地涮洗着杯碟，先是给舒月白摆好，然后是她的两位朋友，最后才是自己。
那道招牌的黄山臭鳜鱼很快被端了上来。
椭圆形的铁盘里，躺着两条表皮微皱、呈现酱红色的鳜鱼。
那股所谓的“臭”味在热气蒸腾下愈发明显，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而霸道的咸香。
舒月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瞬，才小心地伸出筷子。
“怎么样？能接受吗？”陆钧钦看着她，问道。
鱼肉被轻轻拨开，呈现出紧实的蒜瓣状，骨刺轻易分离。
她夹起一小块，蘸了点汤汁，迟疑地送入口中。
预想中难以忍受的“臭味”在舌尖化开，竟变成了一种极其鲜美的咸香，鱼肉紧实弹牙，风味独特。
“哎，这个真的可以哎！”舒月白眼睛微亮，又夹了一筷子，“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闻着有点冲击，吃起来好香。”
“是吧！我就说值得一试！”严芯玲与有荣焉，仿佛这鱼是她做的一般。
另一道红烧肉炒竹笋也备受好评，竹笋吸饱了肉的油脂和酱汁，脆嫩入味，红烧肉炖得酥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陆钧钦在饭桌上表现得无可挑剔。
他话不多，但存在感很强，总能适时接上三个女生跳跃的话题，言谈风趣又不逾矩。
她眼神刚往那盘鱼瞟了一眼，一块剔好刺、蘸满汤汁的鱼肉就落进了她碗里。
她觉得菜式口味有点辣，想找点喝的，一盒插好吸管的酸奶就被他迅速推到手边。
他做这些的时候非常自然，没有刻意的讨好，仿佛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舒月白吃着碗里源源不断被投喂的食物，喝着冰凉爽滑的酸奶，心里那点因他车上强势亲吻而引起的小别扭，也在这无声而周到的体贴中，渐渐消散了些许。
然而，这条风味独特的臭鳜鱼，却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封存的角落。
为什么分手？
导火索，似乎也是一条鱼。
那是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她正处于极度上头的热恋期，恨不得二十西小时黏在一起，捕捉他每一个表情，回味他每一句话。
那天她下班早，怀着雀跃的心情发信息问他，能不能来接她，一起吃个简单的晚饭。
她那时卑微地想，只要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吃碗街边的麻辣烫，也是极好的。
可陆钧钦拒绝了“简单”的提议，坚持要带她去市中心万象城那家她曾随口提过很喜欢的网红烤鱼店。
他说：“我们在约会，怎么能随便吃点东西？”
那家店人气爆满，果然，他们到时，排队等位需要近一个半小时。
看着等候区乌泱泱的人群和屏幕上缓慢跳动的号码，她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要不我们换一家吧？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
他却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来都来了，等等吧，你不是说想吃吗？”
最终，他们在那充斥着各种食物香气和嘈杂人声的走廊里，干等了近一个小时。
她的耐心和最初的兴奋，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耗尽。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却发现那家辣的口味选择极少，且大多售罄。
她吃不了辣，最后只能勉强点了一个所谓的“微辣”口味。
陆钧钦大概觉得这样太少，又额外给她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笑着说：“尝尝这个，他们家招牌。”
当那条铺满厚厚一层红色辣椒、花椒，汤汁还在咕嘟冒泡的烤鱼被端上桌时，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扑鼻的辛辣味让她忍不住想打喷嚏。陆钧钦还在安慰她：“没事，我们把辣椒挑掉就好了。”
于是，两人又花了十几分钟，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将表面覆盖的辣椒、花椒尽可能剔除。
她看着原本应该雪白的鱼肉沾染着红油，抱着最后的期待，夹起一片浸在汤汁里的娃娃菜，送入口中——
下一秒，辛辣的味道像一团火，首冲喉咙和鼻腔，呛得她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她是典型的泪失禁体质，情绪一激动，无论是委屈、愤怒还是尴尬，眼泪总是先一步决堤。
陆钧钦当时坐在她对面，有些无措地递过纸巾，眉头微蹙：“怎么哭了？太辣了是不是？喝点水。”
他递过来一杯冰水。
她只是沉默地流着眼泪，不是因为辣，或者说，不全是。
是因为好不容易盼来的约会，大半时间浪费在等待和挑辣椒上？
是因为感觉真正在一起后，他看似周到体贴，实则带着某种程式化的安排，少了最初那份炽热的、非她不可的冲动？
还是因为在一起之前和在一起之后的巨大落差感？
是因为她知道，她于他只是一段不会公开，不用深入了解，不用接触双方朋友圈的短择关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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