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言集团内部的“创意沙龙区”。
这里与其说是沙龙，不如说更像一个充满设计感的咖啡厅。
柔软的沙发，可移动的白板，无处不在的电源插座。
以及，一面巨大的、可供投屏的玻璃墙。
此时，这片区域座无虚席。
得到消息的设计部、市场部、乃至几个高管，都饶有兴致地跑来围观。
一场非正式的“预演”，竟吸引了比许多正式会议还多的人。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一种隐形的火药味。
蒋南孙坐在稍靠后的位置，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她看着被人群隐隐围在中央的赵昆和王永正，手心微微出汗。
杨柯则老神在在地靠在吧台边，跟酒保要了杯苏打水，嘴角噙着一丝看戏的笑意。
……
王永正显然是这种场合的宠儿。
他熟练地连接好自己的电脑，调试着投影。
动作潇洒，神态自若。
甚至还跟几个相熟的设计师开着玩笑。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
他看似对赵昆说，眼神里的优越感却藏不住。
赵昆只是淡淡点头，检查着自己带来的数位板和笔。
没有说话。
……
“那么，我先抛砖引玉？”
王永正自信地站到玻璃墙前，打了个响指。
灯光微暗。
巨大的幕布上，瞬间被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效果图占据。
流线型的白色建筑，如同一个精致的乐器。
内部空间通透、开放，大量使用玻璃和金属。
最核心的理念——“开放式音乐共享空间”被反复强调。
“我们将打破所有壁垒！”
王永正声音高亢，充满激情。
他展示着不同区域的效果图。
大堂中央是一个小型的表演舞台。
酒吧的背景是巨大的、如同音轨般的灯光装置。
甚至连部分走廊，都设计成了可以随时进行音乐互动的“声场”。
“在这里，音乐不是背景，是流动的血液！”
“每一位客人，不仅是聆听者，更是参与者，创造者！”
他引用了好几个国外的先锋案例。
言语中充满了对自身理念的骄傲。
台下。
不少年轻设计师眼中放光，窃窃私语，满是崇拜。
“太酷了！”
“这才是国际水准！”
“王老师牛逼！”
几个偏向艺术设计的高管，也频频点头，露出欣赏的神色。
王永正享受着这瞩目的时刻。
演讲末尾，他特意看了一眼赵昆的方向。
眼神带着一丝挑衅。
仿佛在说：看到差距了吗？
……
掌声响起。
热烈，持久。
王永正在掌声中微微鞠躬，姿态优雅。
灯光重新亮起。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赵昆。
好奇，审视，怀疑……什么样的都有。
蒋南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杨柯也放下了苏打水，身体微微前倾，认真起来。
“章安仁老师，该你了。”
王永正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凝成实质。
他等着看这个“老派中式”如何出丑。
……
赵昆站起身。
神色依旧平静。
他没有连接电脑，没有准备花哨的PPT。
只是拿着他的数位板和电子笔，走到了玻璃墙前。
“我的方案，比较朴素。”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就不放效果图了。”
“画几个小场景，给大家感受一下氛围。”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不用PPT？
现场画？
这也太……简陋了吧？
王永正嘴角的讥诮更深了。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
赵昆没有理会任何目光。
他启动了【快速手绘（初级）】。
笔尖落下。
唰——！
速度快得带起了残影！
大屏幕上，线条如同拥有了生命，流畅而精准地蔓延开来。
没有复杂的色彩。
只有黑白灰的色调，和极具张力的线条。
第一幅场景：
一个静谧的庭院。
几块顽石，一池静水，数竿修竹。
巨大的落地窗将这一切引入室内，光影斑驳。
整个空间，透着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
“静思水院。”
赵昆轻声解说。
“为需要远离喧嚣、寻找内心平静的客人准备。”
第二幅场景：
一个简约的茶室。
低矮的榻榻米，原木的茶桌，精致的插花。
光线柔和，氛围禅意。
“品茗轩。”
“商务洽谈，或独自放空。”
第三幅场景：
一个充满序列感的走廊。
木质格栅分割着光影，形成奇妙的光影韵律。
尽头是一扇圆形的月亮门，透出后方庭院的绿意。
“步移景异。”
“传统园林的现代演绎。”
……
他画得极快。
每一幅场景，都只用寥寥数笔，却神韵十足。
意境悠远。
与王永正那种外放的、充满动感的风格，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最初的轻视和怀疑，被一种莫名的沉浸感取代。
不少人看着那充满东方禅意的画面，浮躁的心竟慢慢沉静下来。
……
画完几个核心场景。
赵昆放下笔，目光扫过全场。
他没有评价王永正的方案一个字。
而是开始了自己的阐述。
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
“设计，不仅要好看。”
“更要好用。”
“要能经得起时间的推敲，要能为投资它的甲方，实实在在地赚钱。”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几位负责预算和运营的高管。
“过于超前的、概念性的设计，往往意味着……”
他加重了语气。
“巨大的试错成本。”
“和不可控的后期维护压力。”
“比如，为了追求极致的‘开放’声效，是否考虑过不同客群之间的噪音干扰？”
“深夜入住的商务客人，是否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睡眠环境？”
“而那些定制化的非标材料和高难度工艺，其造价，是否在项目预算的可控范围内？”
他每一句，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没有指名道姓。
却刀刀都切在王永正方案那两个最致命的弱点上！
……
台下。
几位原本对王永正方案点头的高管，笑容僵在了脸上。
彼此交换着眼神，眉头微微蹙起。
是啊……
造价！
维护！
客诉！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光有创意，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市场部和运营部的人，己经开始下意识地点头。
赵昆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杨柯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拿起苏打水，惬意地喝了一口。
蒋南孙紧握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看着赵昆的眼神，充满了骄傲。
……
王永正脸上的从容和优越感，一点点消失。
脸色沉了下来。
他攥紧了拳头。
赵昆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骄傲上。
他无法反驳。
因为对方说的，正是他刻意忽略，或者说，不愿去深入思考的现实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理想”，正在被对方用最现实的“商业”逻辑，按在地上摩擦！
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和怒火，在他胸中升腾。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
打断了赵昆的阐述。
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愠怒和质问。
“章安仁！”
“说了那么多商业，算计了那么多成本！”
他死死盯着赵昆，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还记得一个建筑师的初心吗？！”
---
（第十西章 完）
(http://www.220book.com/book/WY5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