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言集团设计部的露台上。
王永正倚着栏杆，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
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郁。
楼下街道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更反衬出他内心的死寂。
输了。
他竟然输给了那个章安仁。
输给了那套他曾经嗤之以鼻的“老掉牙”中式风格。
这个事实，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骄傲上。
几天过去了，他依然无法接受。
“永正哥，别想了。”
黛西拿着一罐咖啡走过来，递给他，小声安慰。
“一次竞标而己，说明不了什么……”
“一次竞标？”
王永正猛地打断她，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
他转过身，眼睛里有血丝。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那套方案，太成熟了！成熟得根本不像一个在校学生能做出来的东西！”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仿佛这样才能平复翻涌的情绪。
“从概念立意，到空间营造，再到那些该死的、无懈可击的成本控制和商业分析……”
“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这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他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说服黛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要么，他背后有枪手，一个隐藏极深的行业大佬。”
“要么……”
他眼神锐利起来，压低了声音。
“他就是抄袭！抄袭了某个尚未公开发表，或者只在极小范围内流传的大师手稿！”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
才能让他那颗被挫败感啃噬的心，找到一丝平衡和……继续战斗的理由。
他绝不能承认，自己是输给了章安仁本身的实力。
那等于否定了他的全部骄傲和信念。
……
朱锁锁的出租屋里。
王永正闷头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啤酒一瓶接一瓶。
“我说，你能不能别钻牛角尖了？”
朱锁锁看不下去，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安仁哥赢了你，你就这么难受？”
“非得给他安个罪名你才舒服？”
王永正抬起头，醉眼朦胧，却带着固执。
“锁锁，你不懂！”
“建筑设计这行，水深得很！”
“他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学生，凭什么突然拿出这种级别的方案？”
“这不合逻辑！”
他挥舞着手臂。
“我一定要查清楚！”
“我要揭开他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这个‘天才’，到底是怎么来的！”
朱锁锁看着他近乎偏执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真是疯了。”
……
说干就干。
王永正动用了他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资源。
他首先联系了他在意大利、美国留学的同学和朋友。
将赵昆方案里几个核心的、极具辨识度的设计点，用文字和手绘草图的方式描述给他们。
询问他们，是否在国外的前沿杂志、未公开的设计竞赛或者某些大师工作室的内部资料里，见过类似的概念。
“永正，你描述的这个‘静思水院’和现代极简的结合，很有味道。”
一个在哈佛读博的同学回复。
“但目前主流学术期刊和知名事务所近年的作品里，没有看到高度重合的。”
“会不会是国内某个新锐设计师的尝试？”
……
国内这边。
他通过父亲的关系，联系了几位建筑界的资深前辈和评论家。
旁敲侧击地打听，近期有没有什么隐退的高手重新出山，或者有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匿名作品流出。
得到的反馈，大多是“未曾听闻”。
……
他甚至注册了几个匿名的网络账号。
混迹于各大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的论坛、贴吧。
将赵昆方案的一些特点，模糊化处理后发帖询问。
“求助：有没有见过类似风格的大神作品？”
“这种将宋代美学用到现代酒店的设计，是国内首创吗？”
回复五花八门。
有赞叹的，有分析的，但没有任何一条信息，能指向一个确切的、己知的“原作者”。
……
几天下来。
一无所获。
赵昆的那套“新中式禅意风”，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查不到任何抄袭或枪手的实证。
这个结果，让王永正更加烦躁。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敌人就站在那里，你却找不到他任何破绽。
这种无力感，几乎让他发狂。
……
周末。
王永正约了黛西在一家咖啡馆整理资料。
桌上摊开着打印出来的、赵昆方案PPT的某些页面（他通过内部关系弄到的非密版本）。
他一遍遍地看着那些效果图和数据分析。
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模仿的痕迹，或者逻辑上的漏洞。
“永正哥，算了吧。”
黛西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劝道。
“也许……也许章安仁他就是自己想的呢？”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世界上总有天才……”
“不可能！”
王永正猛地合上资料，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引来了旁边客人的侧目。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但语气更加笃定。
“我绝不相信这是他自己的东西！”
“一定有什么地方，我们还没查到！”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偏执，甚至带着一丝狠厉。
“他的背景，他的社交圈，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一定有问题！”
他看向黛西，语气近乎命令。
“黛西，你帮我再多留意一下设计部内部的传闻。”
“特别是销售部杨柯那边，看看章安仁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
他必须找到真相。
否则，这个心结，会永远卡在他心里。
成为他设计道路上，一道无法逾越的魔障。
他对着窗外，像是发誓，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喃喃低语：
“我不信这是他自己的东西。”
“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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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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