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带来的“安全屋”,是巡天阁档案库深处一个被遗忘的密室。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排排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防腐药水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盏永明水晶灯,散发着冷清的光晕。
“这里是绝对保密的,请您在此休息。”青崖递过一个储物戒指,“里面有食物、清水和基础药品。首席吩咐,在得到他的明确指令前,请您务必不要离开,也不要与任何人联系。”
朝暖接过戒指,注意到青崖的左臂动作有些僵硬,袖口处隐约透出包扎的痕迹。
“你受伤了?”她轻声问。
青崖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收了收,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不自然:“小伤,不碍事。清理战场时遇到了些负隅顽抗的魔物。”他顿了顿,补充道,“月华…那个冒充月遥导师的女人,在首席…拦住她之后,带着部分核心数据和星辉殿的叛徒突围逃走了。凌云副殿主…失踪。”
朝暖的心沉了下去。月华逃脱,凌云失踪,这意味着敌人依旧潜伏在暗处,甚至可能己经知晓了她和寂寒的关系。寂寒让她藏在这里,既是为了保护她和证据,也是为了将她从明处的危险中剥离。
青崖离开后,密室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朝暖靠着书架坐下,疲惫感再次袭来。她检查了一下戒指里的物资,很齐全,甚至还有几味专门用于安抚精神、修复灵力透支的珍贵药材。
(是他特意吩咐准备的…)
这个认知让她冰冷的指尖恢复了一点暖意。
她尝试再次感应那枚传讯符石,但它依旧沉寂,仿佛一块普通的石头。寂寒那边的情况,一定比她想象的更糟。那个“种子”…究竟会把他怎么样?
在焦虑和等待中,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朝暖不敢深度冥想,只能靠着书架假寐。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的山洞,浑身湿透的黑猫蜷在她怀里,体温低得吓人,她用自己单薄的外套裹住它,一遍遍哼着走调的童谣…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羽毛落地的声响将她惊醒。
不是来自门口,而是来自通风管道!
她立刻屏住呼吸,全身戒备,微光之力在指尖凝聚。
黑暗中,一对熟悉的金色瞳孔在通风口栅栏后亮起。紧接着,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滑落,轻盈地落在她面前的书架顶端——是玄墨,黑猫形态的寂寒。
他看起来…很不好。
原本光滑乌黑的皮毛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黯淡杂乱。他落地时,右前爪明显软了一下,几乎无法支撑身体,只能勉强靠在书架上。最让人心惊的是,他脖颈一侧的毛发下,隐约透出那幽蓝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他甚至连维持完全形态都做不到了吗?
朝暖的心瞬间揪紧,下意识就想上前。
“喵…”玄墨却发出了一声极其虚弱、却带着明确阻止意味的低鸣。他金色的瞳孔注视着她,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清醒和疲惫。
他艰难地抬起左前爪,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地面,然后缓缓摇头。
意思是:“留在这里,不要动,不要跟我走。”
然后,他用爪子,从颈间项圈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艰难地勾出了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推到她面前。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他仿佛耗尽了力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书架上栽下来。
朝暖强忍着上前扶住他的冲动,捡起那枚玉简。玉简触手冰凉,上面用精神力铭刻着信息,是寂寒的字迹,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缩:
“凌云被囚于星辉殿禁室,速救。此为他与月华部分通信副本,可为证。救出后,带他与此玉简,寻月影(真)。勿信他人。我需暂时‘消失’,压制‘种子’。一切小心。”
信息的最后,是一个用灵力勾勒出的、极其复杂的符文——星辉殿禁室的内部结构图与结界破解方法。
他冒险前来,伤痕累累,灵力几乎失控,不是为了寻求安慰或庇护,而是为了在“消失”前,将最关键的任务和证据交托给她。
朝暖抬头,对上那双在黑暗中依旧坚持看着她的金色瞳孔。她用力点了点头,将玉简紧紧握在手心,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明白。你放心。”
看到她肯定的回应,玄墨眼中那强撑着的清醒似乎松懈了一瞬,浓重的疲惫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入灵魂,然后便转身,拖着几乎无法用力的右爪,踉跄着重新跃入通风管道,消失在黑暗里,没有一丝留恋。
从他来到他离开,不过短短几十息。他们没有一句对话,只有眼神的交汇和任务的托付。
朝暖靠着书架滑坐在地,手中那枚带着他体温和决绝的玉简滚烫得灼人。她将脸埋入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这一次,他是真的把所有的信任,和他无力处理的危局,都交给了她。
而她,必须在他归来之前,独自在这座“无言之庭”里,下完这盘生死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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