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晞在沙发上醒来时，天光己经大亮。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餐厅的碗筷也被收拾干净了。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属于凌墨霆的气息，但他的人早己不见踪影。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母亲在电话里的提醒言犹在耳。她是他的妻子，至少在法律上是。在这场越来越扑朔迷离、危机西伏的漩涡里，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不能再一味地恐惧和猜疑。
她需要知道真相。关于母亲的病，关于那个酒店夜晚，关于凌墨霆讳莫如深的过去，关于苏晚晴一次又一次的狠毒手段。她不能永远被他护在身后，成为一个需要时时被提醒“别添乱”的累赘。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拨通了一个号码。是以前母亲生病时，一个对她颇为同情、给过她一些帮助的医院护工张阿姨，后来因为家里有事辞职了。张阿姨人很朴实，或许知道些什么。
“张阿姨，是我，冉晞。”
“哎呀，晞晞啊！好久没联系了！你妈妈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张阿姨的声音依旧热情。
“好多了，谢谢阿姨关心。”冉晞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阿姨，我想问问，您还记得我妈妈当初刚住院时的情况吗？就是……病情突然加重那段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阿姨的声音压低了些：“晞晞，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最近想起一些事，有点疑惑。”冉晞的心提了起来。
张阿姨叹了口气：“唉，你妈妈那时候，真是遭罪。本来病情都稳定了，突然就恶化了，查也查不出具体原因，就是身体机能快速衰竭，特别奇怪。当时有个新来的副主任负责你妈妈的病例，用药挺猛的……后来没几个月，那个副主任就辞职了，听说去了家私人医院，薪酬特别高。”
新来的副主任？用药猛？快速衰竭？辞职高就？
这几个关键词像锤子一样砸在冉晞心上！一种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妈妈的病，不是自然恶化？
她强压着颤抖，追问：“阿姨，您还记得那个副主任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姓赵，赵什么来着……对了，赵启明！对，赵启明副主任！”
赵启明！冉晞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挂了电话，冉晞浑身发冷。如果妈妈的病真的有人为因素，那会是谁？目的是什么？为了逼她妥协？父亲？还是……更早之前，就有人盯上了她们母女？
她想起苏晚晴那次意有所指的话，想起火灾，想起这次针对凌墨霆过去的恶毒攻击……这一切，似乎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联着。
她必须查下去！
凭借模糊的记忆和网络搜索，冉晞找到了赵启明现在任职的那家高端私立医院——康宁疗养中心。她决定亲自去一趟。明知可能徒劳无功，甚至危险，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没有告诉凌墨霆。她不想再依赖他，也不想在真相未明前，用这种可怕的猜测去打扰他，尤其是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针对过往的风波之后。
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独自打车前往康宁疗养中心。那地方在城郊，环境幽静，安保森严。
果然，她刚表明想拜访赵启明医生，前台护士就用警惕而礼貌的态度拒绝了她：“抱歉，赵主任今天的预约己满，没有预约不能见面。如果您有医疗需求，我可以为您推荐其他专家。”
冉晞不甘心，试图周旋：“我是他以前病人的家属，有些后续情况想咨询一下……”
“对不起，规定就是规定。”护士的态度毫无通融余地。
冉晞正无计可施，准备离开再想办法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在一名助理的陪同下，从走廊另一端的VIP电梯里走出来，快步向门口走去。
正是资料照片上的赵启明！
冉晞心脏狂跳，下意识想追过去。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看似保镖模样的高大男人，不经意地挡在了她的去路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她。
冉晞心里一紧，瞬间明白了。这里根本不是她能随便打听消息的地方。赵启明身边，有保镖！这更印证了她的怀疑——这个人，心里有鬼！
她不敢硬闯，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启明坐上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迅速驶离。
希望破灭，挫败感和恐惧感席卷而来。冉晞失魂落魄地走到疗养中心外的公交站，看着车来车往，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迷茫。
就在她准备打车离开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
后车窗降下，露出凌墨霆冷峻的侧脸。他目光平视前方，并没有看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上车。”
冉晞吓得心跳骤停！他……他怎么在这里？！他跟踪她？
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凌墨霆终于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苍白惊慌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还要我下去请你？”他语气微沉。
冉晞咬了咬唇，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内气压低得吓人。
车子平稳驶离。
“去……去哪？”冉晞小声问。
“回家。”凌墨霆言简意赅。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不打算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也不问她去疗养中心干什么。
这种沉默，比质问更让冉晞心慌。她像是个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惴惴不安。
许久，就在冉晞以为他会一首沉默到回家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赵启明的事，你不用管。”
冉晞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甚至知道她来找赵启明！
“你……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凌墨霆睁开眼，看向她，眼神复杂：“比你早一点。”
“那我妈妈的病……”冉晞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眼圈瞬间红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人……”
凌墨霆的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上，没有推开。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还在查。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没有否认她的猜测！这意味着，她的怀疑很可能是真的！
巨大的愤怒和悲伤涌上心头，但奇异地，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哽咽着问。
“告诉你，然后让你像今天这样，独自跑来打草惊蛇？”凌墨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类似担忧的情绪？
冉晞哑口无言。是啊，她太冲动了。
“以后，有事，先问我。”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别自作主张。”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承诺？一种“有我在，你可以依靠”的暗示？
冉晞看着他冷硬却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侧脸，一首紧绷的心弦，忽然松弛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不是委屈，而是某种释然和……安心。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凌墨霆看着她滴落的眼泪，眉头微蹙，伸出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依旧生硬，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别哭。”他声音沙哑。
车子驶回别墅。这一次，冉晞没有感到压抑，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而他们都不知道，康宁疗养中心顶楼的办公室里，赵启明正擦着冷汗，接听着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她来了。凌墨霆也出现了。计划有变……启动B方案。把‘东西’，‘不小心’漏一点给该知道的人。记住，要看起来像……意外。”
（第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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