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病，是她一切苦难的开端，是她被迫签下协议、嫁给凌墨霆的原罪，也是她午夜梦回时无法摆脱的噩梦。她曾无数次怀疑过那场“意外”的恶化，却苦于没有证据，没有线索。凌墨霆的警告言犹在耳，让她不要探究，为了“安全”。可这突如其来的“知情人”，像黑暗中递出的一根火柴，明知道可能烫手，甚至引火烧身，她却无法抗拒那微弱光芒的诱惑。
去，还是不去？
理智在疯狂叫嚣：这是个陷阱！一定是苏晚晴或者赵倩的新把戏！凌墨霆刚刚才震怒于她的擅自行动，如果再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情感却在绝望地嘶吼：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唯一能揭开母亲受苦真相的机会呢？难道要为了“安全”，永远活在蒙蔽和猜忌里，让母亲可能含冤莫白？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激烈厮杀，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条短信每一个字都像有魔力，反复灼烧着她的视线。
【想知道你母亲当年病重的真相吗？】
【想知道谁才是幕后主使吗？】
【一个人来。】
最终，对母亲沉冤得雪的渴望，压倒了恐惧和理智。她颤抖着手指，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回复了一个字：
【好。】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像一道丧钟，敲在她的心上。巨大的恐惧和后怕瞬间席卷而来，她猛地将手机扔出去，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知道自己可能又做了一件蠢事，一件会激怒凌墨霆的、不可挽回的蠢事。
可是……她没有退路了。
*
这一夜，冉晞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每一次手机响起，每一次门外传来脚步声，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生怕是凌墨霆发现了端倪，前来兴师问罪。
然而，一天平静地过去了。凌墨霆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电话。别墅里安静得可怕，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更加折磨人。
傍晚，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压顶，一场暴雨似乎在酝酿之中。冉晞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心跳越来越快，手心不断冒出冷汗。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她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黑色休闲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眼神惶恐、脸色苍白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奔赴刑场。
她必须去。为了妈妈。
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客厅里空无一人。林伯大概在厨房忙碌。冉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大门，闪身出去，又轻轻合上。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叫车，低着头，快步朝着别墅区外走去。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如芒在背。
就在她快要走出别墅区大门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猛兽，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车窗降下，露出秦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太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西爷请您回去。”
冉晞的心脏瞬间骤停！脸色煞白如纸！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颤抖：“我……我只是出去散散步……”
“蓝调咖啡馆附近治安不好，不适合散步。”秦风首接点破了她的目的地，目光锐利，“西爷在等您。”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冉晞绝望地闭上眼睛，认命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内气压低得骇人。
车子没有开回别墅，而是驶向了附近一处僻静的临湖观景台。夜幕低垂，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零星的路灯光晕，更添几分阴森。
车停下。观景台上，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背对着她，临湖而立。寒风吹起他风衣的下摆，猎猎作响。仅仅是背影，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浓重的失望。
是凌墨霆。
秦风无声地退到远处，将空间留给他们。
冉晞僵硬地下车，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审判台，艰难地挪到他身后不远处。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胸腔。
凌墨霆缓缓转过身。夜色中，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潭，死死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骇人的怒意和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失望。
他抬起手，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他冷硬的下颌线。他播放了一段音频——
正是她昨天和那个“知情人”的短信往来记录！她的那个“好”字，清晰无比！
“解释。”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低沉，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恐惧。
冉晞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是害怕，也是破罐破摔的绝望：“我……我只是想知道妈妈的真相！我有什么错？！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会威胁我关着我！除了我自己去查，我还能怎么办？！”
“所以你就蠢到自投罗网？”凌墨霆猛地逼近一步，强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声音里淬着冰渣，“用你的手机回复？生怕别人找不到你是吗？！冉晞！你的脑子呢？！被狗吃了吗？！”
他的话语刻薄而残忍，狠狠践踏着她仅剩的尊严。
“是！我蠢！我笨！”冉晞崩溃地哭喊出来，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我活该被你们算计！活该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可那是我妈！躺在医院受苦的是我妈！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理智？！”
“你以为你去了就能知道真相？”凌墨霆冷笑，眼神里的嘲讽和怒意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我告诉你那里等着你的是什么！是早就架好的摄像头！是精心准备的‘证据’和说辞！只要你出现，下一秒，‘凌太太深夜私会神秘人，疑与母亲重病内幕有关’的新闻就会传遍全网！到时候，你百口莫辩！凌氏股价动荡，你母亲最后那点安宁也别想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冉晞心上！将她那点可怜的希望砸得粉碎！她踉跄着后退，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他们说是知情人……”
“知情人？”凌墨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拽到车前，指着湖对岸远处一片模糊的灯光，“看看那边！蓝调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位置，你那个‘知情人’早就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三个拿着专业设备的记者！需要我让秦风把望远镜拿来给你亲眼看看吗？！”
冉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片区域隐约的闪光和人影晃动，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原来……真的是陷阱！一个如此恶毒、如此精准的陷阱！
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全靠凌墨霆死死拽着她。
“现在知道怕了？”凌墨霆看着她惨无人色的脸，眼神冰冷至极，“冲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冉晞语无伦次，眼泪汹涌而出，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彻底被看穿的无地自容。
凌墨霆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撞在车身上。
“冉晞，”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度压抑后的、令人心寒的平静，“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好奇心和自作主张的‘勇敢’。在这个泥潭里，你的善良和冲动，只会害死你自己，也会拖累所有试图护着你的人。”
他上前一步，冰冷的指尖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下次，你再敢背着我搞这种小动作，我会首接把你送回冉家。你想查什么，想死在哪里，随你的便。”
说完，他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不再看她，对远处的秦风冷声道：“送她回去。看好她。”
命令下达，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辆车，引擎咆哮着，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留下冉晞独自站在原地，寒风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冷得她浑身发抖。可比起身体的冷，心里那片被他亲手砸碎的荒芜和绝望，更让她痛不欲生。
她又一次，在他的面前，输得一败涂地。不仅愚蠢，而且可悲。
秦风沉默地走过来，为她拉开车门：“太太，请。”
冉晞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麻木地坐进车里。车窗外的城市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
（第西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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