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宴会后的第二天,聚福楼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张丽那双精于捕捉八卦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许耀眼身上扫来扫去,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意味深长的笑。
午休时分,许耀眼正埋头清洗一盆油腻的抹布,张丽扭着腰凑了过来,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同情和掩饰不住的窥探欲:
“喂,耀眼,昨天在别墅那边……受委屈了吧?”
许耀眼搓洗抹布的动作没有停,水流哗哗,冲起白色的泡沫。她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丽见她反应平淡,似乎有些不甘心,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我都听说了!是沈家那个千金大小姐,沈清韵对吧?啧啧,她那脾气,圈子里谁不知道啊?娇纵得要上天,眼睛长在头顶上!肯定是看你不顺眼,给你气受了?”
许耀眼依旧沉默地搓洗着抹布,指尖被热水泡得发白起皱。沈清韵?原来那个粉裙女孩叫这个名字。
张丽见她还是不接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点拨”:“要我说啊,耀眼,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这种普通人,跟她们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们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压死我们。忍一忍,过去了就算了,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强调着那不可逾越的鸿沟,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许耀眼终于关掉了水龙头,拧干抹布,挂好。她转过身,看向张丽,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丽姐,”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我没事。”
张丽被她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安慰”和八卦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打量着许耀眼,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愤怒或者难堪,却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一种……沉静的,甚至是有些冰冷的坚韧。
这反应,完全不在张丽的预料之内。她预想中的许耀眼,要么是红着眼眶默默垂泪,要么是愤愤不平地控诉,那样她才能顺势扮演知心大姐,满足自己的窥探欲和某种微妙的优越感。
可现在,许耀眼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昨天在镜厅里遭受白眼的人不是她自己。
“没……没事就好。”张丽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是为你好,怕你想不开。”
“谢谢丽姐。”许耀眼点了点头,语气客气而疏离,“我去前面帮忙了。”
说完,她绕过张丽,径首走向前厅。背影挺首,脚步稳定,没有丝毫滞涩。
张丽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低声咕哝:“装什么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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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耀眼没有“装”。
她是真的将那份屈辱,连同张丽这番看似安慰、实则扎心的“点拨”,一起嚼碎了,咽了下去,化作了某种冰冷的、坚硬的养分。
她不再去回想镜子里那个白眼的具体模样,不再去咀嚼顾琛那淡漠眼神里的含义,也不再理会张丽之流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将所有的心神和精力,都投入到了两件事上:赚钱,和学习。
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高效。在聚福楼,她像一颗不知疲倦的螺丝钉,精准地完成每一项工作,甚至主动承担更多。送外卖时,她规划出最优路线,风雨无阻,争分夺秒。她压缩了所有的休息和娱乐时间,连吃饭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只为了能挤出更多的时间,坐在那盏昏黄的台灯下。
笔记本上,那枚带着荆棘藤蔓和锐利星辰的戒指草图旁,开始出现更多的东西。她不再仅仅画那些遥不可及的、充满幻想色彩的设计。她开始观察生活,观察聚福楼里那些粗糙的、带着使用痕迹的碗碟的弧度,观察窗外老房子斑驳墙壁上裂纹的走向,观察石头奔跑时(它的腿终于好了)肌肉线条的牵动,甚至观察自己那双因为长期劳作而骨节略显粗大、布满细小伤痕的手。
她用铅笔,试图捕捉这些真实存在的、带着生活质感的线条和结构。她画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准。那些线条不再是虚无的想象,而是带着重量,带着温度,带着她从泥泞生活中亲手触摸到的、粗粝的真实。
她知道,真正的设计,不是悬浮在云端的梦幻,而是根植于土地的力量。她或许没有沈清韵她们那样优渥的资源和眼界,但她有她们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对生活最底层逻辑的深刻理解,和对改变命运近乎偏执的渴望。
这天晚上,她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没有立刻回去。她绕道去了海城最大的图书中心。那里有整整一层楼的艺术设计类书籍。她买不起,但她可以在那里看。
她站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前,仰头看着那些装帧精美、价格不菲的专业书籍,像饥饿的人面对着一场盛宴。她找到一本关于现代金属工艺与珠宝成色的厚重图册,小心地取下来,走到阅读区的角落,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
彩页上,各种贵金属在不同光线和工艺下的微妙变化,宝石的切割与镶嵌技术,那些精密的结构和炫目的成品,让她屏住了呼吸。她看得极其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镶嵌的步骤,分析着光影的折射原理。
时间悄然流逝,阅读区的人渐渐稀少。管理员开始提醒闭馆时间。
许耀眼依依不舍地合上书,将它小心地放回原处。她没有钱买下它,但她己经把那些最关键的图片和原理,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走出图书中心,夜风清凉。她抬头看了看城市璀璨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不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充实的、带着明确方向的迫切感。
她知道,仅仅靠看书和画草图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实践,需要触摸真实的材料,需要了解制作的流程。
机会,很快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露出了微光。
几天后,她在送外卖途中,经过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时,看到一家临街的、不起眼的小铺面,门口挂着“老王金银加工”的褪色招牌。橱窗里陈列着一些样式古朴的银饰和金器,店里,一个老师傅正戴着寸镜,专注地敲打着一块银片。
许耀眼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站在店外,隔着玻璃,看了很久。老师傅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那些在她看来简陋却充满手工温度的工具,还有那在酒精灯火焰下微微变色的金属……这一切,都对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或许,是一个起点。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那扇有些沉重的玻璃门。
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师傅抬起头,从寸镜后面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而平静:“小姑娘,有事?”
许耀眼的心跳有些快,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那些工具和半成品,然后看向老师傅,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恳切:
“老师傅,您这里……招学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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