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郑富民脸上，一脸的震惊。
不得不说，郑富民这话实在太大胆了。
他竟然当众说出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谁也不敢宣之于口的真相。
在公开场合，“人民群众”是必须被捧在最高位置的神圣词汇，强调其智慧和力量是绝对的正确。
可私下里，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像郑富民这样，将民众视为可以被引导、纵的“乌合之众”？
郑富民的话，等于是不装了，摊牌了。
但众人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郑富民。
郑富民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在场这些人，和他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心照不宣，说不说破都无所谓。
张龙阳皱着眉，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郑富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分化瓦解！”
“他们不是要严惩贪官污吏吗？不是要驱逐污染企业吗？好，那我们就做给他们看！”
“刘书记，”他看向刘远山，说道：“你马上准备材料，抓几个贪官出来。”
“记住，级别不能太高，免得牵扯出我们自己；也不能太低，不然显得没诚意，处级正好。”
“至于环境污染的问题，”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我们也可以先表态。”
“就对外宣布，我们己经成立了专项调查组，立刻对那些高污染企业进行停产整顿，后续会依法依规处理。”
“先把他们最关心的这两件事应付过去，把火头降下来。”
“另外，”郑富民有一脸轻蔑的补充道，“这些人本质上都是自私的，只要给点甜头，就容易动摇。”
“我们可以立刻要求那些工厂和企业给工人涨工资，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涨一点，再承诺给困难家庭发放一些临时补贴。”
“人嘛，都是现实主义者，当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注意力自然就从叶晋川身上转移开了。”
“到时候，谁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副科长？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场风波不就平息了？”
说完这话，在场众人连连点头，恍然大悟。
对啊，有道理！
别看外面二十万人闹得凶，可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盘散沙。
他们缺的是什么？
是钱，是好日子。
只要给点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涨点工资，发点补贴，他们立马就会把叶晋川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公平正义，什么环境污染，在柴米油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那些学生，更是天真得可笑，被几句口号一煽动就热血上头。
等他们饿了、累了，或者学校老师一施压，自然也就散了。
只要先把眼前这关混过去，等风头一过，叶晋川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到时候再把抓起来的几个小喽啰放出去，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依然可以稳坐钓鱼台，继续掌控着太乙市的一切。
最后，张龙阳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群飞，你现在就去和外面的群众接触，让他们选出几个代表，到我们这里来开现场座谈会，把他们的诉求当面说清楚。”
接着，他又看向唐光美：“唐市长，你立刻联系那几家头部企业，也给他们开个会。”
“告诉他们，现在是他们出血的时候了，不然我们要是倒了，他们在太乙市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唐光美连忙点头：“我明白，张书记放心，这些污染企业，除了我们太乙市这种监管力度的地方，他们还能去哪？他们不敢不听！”
会议一结束，周群飞便不敢耽搁，整理了一下衣服，硬着头皮朝着外面黑压压的人潮走去。
……
“快看，有人出来了！”
人群中有人率先发现了周群飞的身影，立刻指着他大喊起来。
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兴奋地议论纷纷：“好啊，总算肯出来了！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这帮混蛋，明摆着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兄弟们，坚持住！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赵柠樱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她蹙着眉，紧紧盯着一步步走来的周群飞，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当然清楚，群众运动虽然声势浩大，足以让那些贪官污吏心惊胆战。
但“乌合之众”这西个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眼前这二十万人，虽然目标一致，但成分太过复杂。
他们有学生，有工人，有商人，每个人的诉求都不尽相同。
学生们追求的是公平正义，工人们渴望的是提高待遇，商人们则更关心生意能否恢复。
这种松散的联盟，看似强大，实则脆弱。
一旦对方抛出诱饵，比如承诺涨工资、严惩几个小贪官，或者宣布治理污染，很容易就会动摇一部分人的决心。
人心散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恐怕就会像潮水一样退去。
而叶晋川，依旧会被困在那座冰冷的牢笼里。
赵柠樱最担心的，就是他们用这种缓兵之计，分化瓦解掉眼前的力量。
果不其然，当周群飞一靠近人群，便立刻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大声说道：
“乡亲们！市民们！同学们！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等现场的嘈杂声稍微小了点，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气，有委屈！关于叶科长的事情，以及大家反映的环境污染、就业困难等问题，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我们己经紧急召开了常委会，研究解决方案！”
“现在，市领导们都在会议室等着，真诚地希望能和大家的代表坐下来，面对面地沟通，听取大家的诉求！请大家相信政府，给我们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
周群飞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言辞恳切，态度恭敬，仿佛真的是来解决问题的。
“你是哪位啊？你说的话算不算数啊？”
“就是！你们看看太乙市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还能住人吗？”
“我家三口人都因为污染得了重病，你们让我们怎么办啊！”
人群中的质疑声此起彼伏，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周群飞连忙向前一步，大声安抚道：“大家放心！我是市委秘书长周群飞，我的话就代表市委市政府，请大家相信我！”
“现在，我就在这里挑选十位代表，咱们立刻进去开会，有什么诉求，咱们当面说！”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有人踊跃报名。
周群飞也懒得甄别这些人的身份，随手点了十个人，然后对众人说道：“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带代表们进去沟通，请相信，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便带着那十位“代表”，转身朝着市委大院里面走去。
赵柠樱没有动。
她很清楚，进去开会没有任何意义。
那不过是对方拖延时间、分化人群的伎俩。
她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救出叶晋川。
任何偏离这个目标的举动，都是在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你为什么不去呢？你可是我们这些人的领头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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