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与杜挚离去后,帐内的空气并未轻松多少。
嬴渠梁屏退了左右,只余兄妹二人。他踱步至帐门处,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沉默良久,方才转身,目光如炬地看向赢玉。
“阿玉,”他声音低沉,带着探究,“你方才所言,从何处听来?”
那番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尤其是对魏国困境与秦国士气的见解,绝非一个深居宫闱的少女所能道出。这与他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只知习武玩闹的妹妹,判若两人。
赢玉心头一紧。她知道,这一关必须过。急智之下,她垂下眼睫,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戚与依赖。
“兄长,”她声音微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玉昏迷之时,神魂恍惚,仿佛……仿佛见到了父亲。”
嬴渠梁身形猛地一震,上前一步:“父亲?”
“是,”赢玉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真真假假地演绎着,“父亲身影模糊,只在一片混沌中对玉嘶吼……他说,‘秦不可弱,志不可夺!魏,外强中干……’后面的话,玉听不真切,只觉一股血气冲顶,醒来便……便忍不住说了那些话。”
她将一切推给“托梦”,这是当下最能取信于人,也最无法证伪的理由。秦人崇敬先祖,信奉鬼神,献公临终执念深重,托梦于爱女,合情合理。
果然,嬴渠梁的眼神瞬间变了。那锐利的探究化为了深沉的悲痛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信了。或者说,他愿意相信这是父亲在天之灵的指引。
他重重坐回榻边,大手握住赢玉纤细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微微吃痛。
“父亲……父亲果然心念大秦!”他虎目泛红,声音哽咽,“阿玉,你是父亲选中的……他定是见你纯孝,才借你之口,警醒于我!”
他不再怀疑,反而将赢玉此刻的“异常”视为了一种神启。这无形中,抬高了赢玉在他心中的地位。
“兄长,”赢玉顺势而为,轻声却坚定地说,“玉虽年幼,亦知家国一体。父亲与兄长之心,便是玉之心。玉愿尽己所能,助兄长,强我大秦!”
嬴渠梁凝视着她,许久,缓缓点头:“好!我嬴渠梁的妹妹,合该如此!”他顿了顿,道,“你身体未愈,好生休养。日后,兄长若有疑难,或许……真要来听听你的‘梦兆’。”
他这话,己带上了几分倚重之意。
赢玉心中稍定,知道初步取得了他的信任。她乖巧点头:“玉定当竭尽全力。”
嬴渠梁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步伐似乎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待他走后,赢玉才真正松懈下来,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衫。与这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周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靠在榻上,开始梳理现状。仅仅言语激励是不够的,秦国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强盛之道。变法需要契机,需要那个对的人。但在那之前,她能否做些什么,为这贫弱的秦国,积蓄一丝微小的力量?
她想起昏迷时,那虚影所说的“称量”。改变历史?她苦笑,谈何容易。但若只是……种下一颗种子呢?
思绪纷乱间,她无意识着枕边一块冰凉的物件。低头一看,是一块半掌大小、质地普通的墨色玉佩,造型古朴,正是一只玄鸟的形状,雕工略显粗糙,应是原身赢玉的寻常佩饰。
玄鸟,乃是秦人的图腾。
看着这块墨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历史上,信息与情报往往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秦国闭塞,对山东六国,尤其是对魏国的动向,了解往往滞后。而宫廷之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兄长嬴渠梁虽为君上,却也并非能洞察一切。
她能否……建立一个小小的,只忠于兄长,或者说,只忠于“秦国”本身的信息渠道?不一定是庞大的间谍网,或许只是从这咸阳宫中开始,从那些被忽视的角落——比如,身份低微但消息灵通的宫人、侍女,甚至是那些失去丈夫、生活无着的军官遗孀开始?
她们被主流权力场忽视,但往往能看到、听到许多被大人物们忽略的真实。
这块墨玉……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信物,一个象征?一个连接那些微弱力量的信物。
“墨玉……”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逆天”或许遥远,但“做事”,却可以从眼下开始。
她唤来贴身侍女,一个名叫阿藻的沉默少女,吩咐道:“阿藻,去帮我打听一下,宫中可有因战伤残,或夫死子幼,生活困顿的宫人、女眷?莫要声张。”
阿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依旧恭敬地应下:“诺。”
看着阿藻离去的背影,赢玉握紧了手中的墨玉。
历史的巨轮缓缓前行,她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终于开始尝试扇动翅膀,在这片名为“秦国”的土地上,投下第一道微小的阴影。
“墨玉阁”的雏形,或许就将在这不起眼的角落里,悄然萌芽。而她与那杆因果之秤的博弈,也真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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