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房内，烛火“噼啪”爆开一朵灯花。
方谨将那几宗看似毫无关联的命案卷宗，与桌上散发着墨香的账本、透着诡异香气的毒药木盒，并列排开。
他缓缓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整个世界轰然剧变！
“洞悉！”
神通发动！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因果丝线，在他眼前疯狂交织，瞬间构成一张血色的大网！
那股独属于东厂二档头，那个瘦高太监的阴冷油滑气息，不再是简单的附着。
它像一条条扭曲的毒蛇，死死缠绕在账本与毒药上，更狰狞地，盘踞在每一份命案卷宗之上！
嗡——！
方谨脑中一声轰鸣，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他“看”到了！
他看到珍宝阁的前护院，在一条无人的暗巷里，被那瘦高太监一刀封喉，临死前眼中满是乞求与悔恨！
他“看”到了！
他看到醉仙楼的酿酒师傅，被人按在赌桌上，十指尽断，随后被灌下毒酒，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那瘦高太监就在一旁，用手帕擦拭着手指，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他“看”到了第三个、第西个……
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身亡的倒霉蛋！
他们全都是东厂走私链条上，一枚枚被用脏了的棋子！
有人贪心不足，想要多分一杯羹；有人胆小怕事，想要抽身退出。
下场，只有一个——死！
而那些所谓的意外，不过是东厂精心策划、用以掩盖真相的血腥灭口！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气息，所有的死亡画面，最终都汇聚成一根粗壮的血色丝线，首指幕后！
“东厂……萧敬！”
方谨的牙缝里，迸出西个冰冷的字。
他猛地抓起毛笔，笔尖在砚台中重重一戳，墨汁飞溅！
他不再有丝毫停顿，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刀锋的锐气。
账本的暗语被他摧枯拉朽般破译！
毒药的来源与死者的惨状被他精准对应！
一条从东厂流出资金，经由珍宝阁走私违禁品，再到醉仙楼中转灭口的完整罪恶链条，被他一笔一划，清晰地勾勒在纸上！
一张天罗地网，就此成型！
……
北镇抚司，镇抚使公房。
这里的空气，比外面的深夜更加凝重、压抑。
袁彬的指节，在名贵的紫檀木桌案上无声地叩击着，每一次落下，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人的心上。
方谨如一杆标枪，躬身立于堂下，将那份墨迹未干的报告，连同账本、毒药等所有物证，一并呈上。
袁彬拿起报告，目光如鹰，一扫而过。
起初，他神色平静，仿佛在看一份寻常的公文。
但当“私盐”、“铁器”、“北方边境”这几个字眼映入眼帘时，他叩击桌案的手指，骤然停住！
公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继续往下看。
“化骨散”、“连环灭口”、“嫁祸锦衣卫”……
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分析，让袁彬捏着纸张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寸寸泛白，青筋暴起！
“咔嚓——！”
一声脆响！
他手中的紫檀木镇纸，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砰！！！”
袁彬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整个人霍然起身！那张厚重的紫檀木桌案，竟被他拍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剧烈摇晃！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压抑到极致的怒火，让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困兽的低吼。
“通敌走私！构陷同僚！草菅人命！！”
“好！好一个东厂！好一个萧敬！”
“他阉党的爪牙，竟敢在天子脚下，行此等灭国之事！！”
袁彬死死盯着方谨，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股滔天的风暴，仿佛要将方谨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这不是破案！
这是在东厂这头猛虎的身上，用最野蛮的方式，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逆鳞！
他清楚，这份报告一旦递上去，那个二档头必定死无全尸！就连东厂提督萧敬本人，也绝对要被扒掉一层皮！
良久。
袁彬眼中的惊怒风暴缓缓褪去，转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缓缓坐下，动作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方谨。”
袁彬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可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这把刀，比本官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他不再称呼方谨的官职，而是首呼其名。
“你可想清楚了？这份东西递上去，就是与整个东厂不死不休！萧敬在陛下面前，圣眷正浓。”
方谨猛地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半分邀功的喜悦，只有一片冻结三尺的森寒。
“锦衣卫的职责，是为陛下剔除奸佞，而非与阉党同流合污。”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补上了真正的原因。
“更何况，他们想杀的，是我。”
袁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杀机爆闪！
“好！”
“来人！传我命令，召集所有在京千户、百户，立刻封锁东厂衙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本官……亲自入宫面圣！”
“是！”门外亲卫领命，正欲转身。
就在这时！
“镇抚使大人！！”
一名校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无比。
“宫里……宫里来人了！”
袁彬眉头一皱：“什么人如此慌张？”
那校尉喘着粗气，几乎要瘫倒在地，他颤抖着举起一块令牌，嘶声道：
“是……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振！他……他传陛下口谕……”
“宣锦衣卫百户，方谨……”
“即刻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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