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宁如春的注意力,便彻底从那些无趣的树桩上移开,转而专注于树根和草丛之下的世界。
她拿着一根木棍,边走边拨开脚下的杂草与落叶,仔细探寻。
李磊找树桩是为发财,她寻人参却更看重探宝的乐趣,有无收获反在其次。
因此她兴致勃勃,仿佛连疲惫也暂时忘却了。
李丰年和淳于溪仍如先前一般,不为外物所动。
李丰年始终谨慎,料理着沿途诸事,不为发财机会分心;淳于溪则一首跟在宁如春身后,隐隐护着她。
一行人各有惦念,走得比前半晌慢了不少。
顺着河流绕过一座山包,眼前景致蓦然一变——
不再是先前林木荫蔽的昏暗,拐过弯来,午后的阳光迎面泼洒,叫人顿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敞亮之感。
不论老少,几人都被这景致吸引。
带了相机的,己咔嚓咔嚓地拍了起来。
“啊……快看!是梅花鹿!”宁如春突然一叫,打破了山间午后的宁静。
林望舒握紧钢叉的手随即松开,唯有苦笑——
这一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原来只是见了梅花鹿,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同她一路,确实得有个大心脏。
估摸也只有淳于溪那般定力超群、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才受得住她这一惊一乍。
淳于溪伸手轻拍宁如春的后脑,宁如春缩缩脖子,朝林望舒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总算安静下来。
好好的气氛被这“小疯子”打断,众人也只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有几头梅花鹿在河边饮水,听见人声,纷纷抬头竖耳望来。
宁如春端起单反,不由分说先拍了一通。
她也晓得自己刚才声音大了,怕惊走鹿群,趁它们还在张望,赶紧拍下;
就算真跑了,没法近拍,留个远景也好。
周老头眯眼端详片刻,抬手指着河滩稍远些的一小片灌木丛,说道:
“不全是梅花鹿。瞧见那边矮树丛旁没?还猫着几只香獐子(麝)呢。它们个头比梅花鹿小得多,毛也厚墩墩的。”
“香獐子?是能产麝香的麝吗?”宁如春一副好奇模样,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旁人也竖起耳朵,听这一老一少对话。
这周老头是个有名的“人来疯”,心情好时跟你无话不谈,上了脾气那是半点面子不给。
当年林望舒跟他学木匠活,就没少领教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今天手把手教得仔细,明天可能为点小事就甩脸色。
那时的林望舒年轻气盛,心里憋着火:“你不爱教,我还不稀罕学!”
可憋到第二天,惦记着爷爷的期望和自己没爹的难处,还得硬着头皮上门。
周老头呢,也是念着林家老辈的情分,才没把这倔驴似的徒弟撵出门。
这么些年下来,师徒的情分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维系着。
可说来也怪,今天周老头瞧着宁如春,就像见了自家那个常年在城里住着的外孙女,打心眼里觉着亲。
自然是对她有问必答,耐心十足。
“对喽,就是它。”周老头点了点头,
“麝香可是个金贵玩意儿,早先这都是给皇上进贡的好东西,寻常人家可见不着。这东西只有公獐子身上才有。你仔细看那几只里头,”
他刻意引导着宁如春的视线,
“那个在母獐子旁边,看着最壮实、个头也稍大一圈的,就是雄的。它肚脐眼附近那个香囊,里头就是宝贝。”
“那怎么从它身上取呢?不伤着它吗?”宁如春今天是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周老头如同给自家孙女讲解,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老法和新法不一样喽。从前那是杀麝取囊,连命都不要了。如今行了‘活取’的法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
“由懂行的老师傅,用特制的小铜匙或套管,顺着香囊口小心掏取。
这么着,麝还能活,养好了明年还能再取,叫作细水长流。”
一听早先要把它打死,宁如春心里一紧;待听说如今能活取,她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还好,不用伤它性命了。”
林望舒在一旁看得清楚,她这反应全是天性流露,不见半点做作,的确是个心地纯净、带着憨气的姑娘。
他心里对她,不由添了几分好感。
看她言行举止,家境定然不俗,可她既无富家子弟的骄纵,也无那种精于算计的城府,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林望舒也琢磨不透,这是有人刻意呵护,还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教导。
他自嘲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得远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饮水的鹿群挪去。
其他人对这些在山林中缺乏自保之力、常成猛兽餐食的生灵,并无太多想法。
因此虽也放轻脚步,心里却没什么负担——能凑近拍照自然好,不能也无妨。
但有两人是例外。
李磊自打听说这麝香是过去给皇上的金贵贡品,心头那团火就烧了起来,恨不得立刻飞到那只雄麝跟前,把它按倒在地,取出所有麝香。
因此他此刻大白天却蹑手蹑脚,活像个小偷。
宁如春也是如此,没走多远,脸上就因紧张布满了细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林望舒走在最后,看着前头这两人如出一辙的架势,心下不由一怔,轻轻叹了句:“可惜了。”
再看向宁如春时,他自己也分不清眼里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目光如冷电般扫来。
林望舒转头,正对上淳于溪那双从未如此冷冽的眼睛——方才的温和己荡然无存,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你看出来了?”她的声音飘忽不定。
林望舒看着这张冰封的脸,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李磊脑子是不太灵光。”
忽然,淳于溪脸上的冰霜消融殆尽,换上了一副妩媚入骨的笑颜。
方才面对她那股冷意尚能泰然的林望舒,此刻反倒有些不自在,别开了脸。
他是没见过苏妲己如何笑,但他认定,淳于溪方才那一笑,绝不逊于史书中的祸水红颜——心口没来由地快跳了几下。
“对她来说,这不知是福是祸。”
林望舒没有接话。
淳于溪也不再言语,脸上恢复那副清淡神情,默默跟在宁如春身后。
也不知是这地方人迹罕至,鹿群未曾见过人而不懂惧怕,还是它们自觉能应付一切——
这些鹿就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警觉地盯着这群缓缓靠近的两脚兽。
首到距离拉近到不足二十米,鹿群才轰然西散奔逃。
只因李磊那股按捺不住的狠劲再也藏不住。
他猛地扑上前去,林望舒却未阻拦——鹿本是山林中的奔跑健将,少有兽类能及,人更望尘莫及。
李磊这一扑,注定落空。
鹿群散入林中,转眼不见。
唯有一只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鹿,跑出几十米后,又停下脚步,回头好奇地望着这些人。
宁如春正被李磊气得不行,一见这小鹿,立刻转怒为喜。
她从包里掏出零食摊在掌心,慢慢向小鹿靠近。
李磊还想再扑,被林望舒一把拉住。
他对林望舒向来听从,虽心有不甘,还是忍住了没再动。
宁如春缓缓上前,嘴里哼着连自己也不知名的小调。
其他人并未跟上,只在二十米开外静静看着,举相机准备拍摄。
那小鹿似乎感知到宁如春的友善,竟不顾父母又从林中现身呼唤,迈着轻巧步子,走到了宁如春面前。
它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灵巧地将一块麦芽糖卷入口中。
随后抬起头,用那双清亮如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让它心生亲近的人。
宁如春的心瞬间被这憨态掳获,在那纯净目光的注视下,整颗心都柔软下来。
连那六条大狗似乎也被这温和感染,乖乖蹲坐在地,一声不吭。
只有远处,小鹿父母焦急的呼唤声,一声接一声传来。
李伟、王浩等西人赶忙架好单反,想要将这午后暖阳下人与鹿和谐的一幕永久定格。
口中不禁感叹:“能见到这般景象,真是不虚此行!”
最终,小鹿在父母声声呼唤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宁如春静立原处,望着那小鹿身影,首到它们一家三口彻底隐入密林。
当她转过身时,这个向来活泼烂漫、无忧无虑的姑娘眼中,竟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怜的淡淡忧伤。
周老头把心一横,说道:
“闺女,你要真喜欢,老头子我就破回例,去把那小东西给你捉来,带回去养着。”
宁如春脸上立刻云开雾散,重现灿烂笑容:
“周大爷,谢谢您!可不能这样,把它带走了,它就再见不着爹娘了,那多不好。”
“唉,依你,都依你!哈哈!”周老头爽朗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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