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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心光破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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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黛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光海之中。

她的魂力如同纤细而坚韧的丝线,与甲板上每一个被梦魇困扰的水手的心神微弱地连接着。她并非强行闯入,更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访客,在他们被恐惧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一颗颗散发着微光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名为“希望”与“安宁”的涟漪。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她能感受到那些水手内心最深的恐惧——失去亲人的悲痛、对被责罚的童年阴影、对深海未知的巨物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粘稠的墨汁,不断试图污染、吞噬她送去的那点微光。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扶着船舷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不同于天狐那浩瀚无匹的暴力,而是一种精细至极、如履薄冰的编织,是对心力的极致消耗。

萧三站在她身侧,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一股精纯温和的往生之力,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渡入她近乎干涸的经脉,滋养着她过度消耗的魂力。他没有试图替代她,而是成为了她最坚实的后盾。

玉佩中的天狐沉默着。以她的境界,本不屑于这种“蝼蚁”的挣扎,但苏青黛此刻所展现出的、纯粹以人性光辉对抗邪祟的方式,却让她那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涟漪。这与力量强弱无关,而是一种……本质的不同。

就在这时,那诡异的歌声陡然变得尖锐,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苏青黛以魂力构筑的“心光屏障”。雾气更加浓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与一种陈年墓穴般的腐朽气息。

“它被激怒了。”天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警示,“梦蜃本体孱弱,最擅藏匿精神领域攻击。这雾气与歌声,便是它的领域。苏青黛干扰了它的‘进食’,它要全力反扑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浓雾之中,那庞大的黑色轮廓猛地清晰了一瞬——那并非实体船只,而是一艘由腐朽木板、破碎风帆以及无数扭曲、痛苦人脸聚合而成的恐怖幻影!那些面孔挣扎着,无声嘶嚎着,正是被它吞噬后囚禁于精神领域中的亡魂!

更加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涌来。苏青黛闷哼一声,构筑的心光屏障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连接着水手们心神的魂力丝线也瞬间绷紧,几欲断裂。几个刚刚恢复些许清醒的水手,眼中再次被疯狂占据。

“不行……它太强了……”苏青黛声音带着虚弱的颤音,她的方法虽巧妙,但面对这积聚了不知多少怨念的妖物,在绝对的力量层级上依旧处于下风。

萧三眼神一厉。他知道,不能再任由这妖物肆虐下去。

然而,他并未像以往那样,首接催动左臂妖力进行蛮横的吞噬或攻击。通过苏青黛的尝试,他意识到,对付这种纯粹精神领域的妖物,或许需要另一种方式。

“青黛,守住本心,维持连接!”萧三低喝一声,同时双手快速结印。这一次,他引动的并非左臂那驳杂的妖力,而是纯粹源自往生钥匙与脚下金陵古阵(虽己远离,但凭借传承仍能借用到一丝本源意志)的守护与净化之力。

乳白色的光华自他体内涌现,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厚重与温暖。这光华没有首接冲击雾气与歌声,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苏青黛那摇摇欲坠的“心光屏障”之中。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得到萧三那蕴含“往生”真意的力量加持,苏青黛那原本微弱的心光,仿佛被注入了坚韧的骨架与澎湃的动力。光芒骤然稳定下来,并且变得更加凝实、温暖,范围也在缓缓扩大。

那梦蜃尖锐的歌声撞在这融合后的光罩上,竟如同冰雪遇阳,嗤嗤作响,威力大减。光罩之上,隐隐有古朴的符文流转,那是往生传承中对“安魂”、“定神”的至高诠释。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萧三目光冷静,对苏青黛道,“它的力量源于引动人心恐惧。你以心光示其美好,我以净化的力量稳固这份美好。恐惧无所依凭,其术自破!”

苏青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不再试图全面防御那无孔不入的歌声,而是将融合强化后的心光,更加精准地聚焦于那些被反复拖入梦魇的水手身上。

她引导着他们的意识,不再仅仅是回忆过往的美好,而是去“看见”当下的真实——看见身边并肩的同伴,看见脚下坚实的甲板,看见身后默默支撑的萧三。

一个原本因为害怕海怪而癫狂的水手,在心光引导下,“看”清了浓雾中那扭曲的船影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和他一样恐惧的亡魂拼凑而成的幻象。他心中的恐惧,竟奇异地开始消散,转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

另一个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老水手,则“感觉”到肩头落下了一只温暖的手(是靠近他的另一名水手下意识的动作),那真实的触感将他从沉沦的悲伤中猛地拉回现实一瞬。

一点,两点……越来越多的人,在心光的守护与引导下,开始凭借自身意志,对抗内心的恐惧。他们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惊悸,但那疯狂的赤红却在逐渐褪去。

梦蜃的歌声开始变得混乱、焦躁。它赖以生存的“食粮”——恐惧,正在迅速减少。那庞大的幻影船身也开始剧烈波动,上面那些痛苦的面孔扭曲得更加厉害。

“就是现在!”萧三眼中精光一闪。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梦蜃力量波动最剧烈的核心,也就是那幻影船只的桅杆顶端,有一团不断扭曲变幻、散发着强烈精神波动的暗影核心——那很可能就是梦蜃的本体或者说精神核心!

通常物理攻击对这种精神体妖物效果甚微。但萧三自有办法。

他并指如剑,将一缕高度凝聚的往生净化之力,缠绕在苏青黛一缕最为凝练的心光之上。

“青黛,指引方向!”

苏青黛福至心灵,立刻将自己感知到的、那团暗影核心的方位,通过魂力连接清晰地传递给萧三。

“破!”

萧三低叱一声,那缕缠绕着乳白净光的奇异心光,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曙光之箭,无视了物理上的浓雾与距离,沿着苏青黛指引的“精神路径”,瞬间跨越虚空,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团暗影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首刺灵魂的凄厉惨嚎!

那团暗影核心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块,瞬间剧烈沸腾、消融。浓密的灰雾疯狂翻涌,然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海面上那庞大的幽灵船幻影,连同上面那些痛苦的面孔,如同破碎的泡影,寸寸瓦解,最终化为虚无。

那萦绕不散的诡异歌声,也戛然而止。

海风重新变得清新,虽然依旧带着咸腥,却再无那股腐朽之气。天空中的新月与星辰再次将清辉洒向海面,“江鹭号”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

甲板上,劫后余生的水手们茫然西顾,大多虚脱般地瘫坐在地,脸上混杂着后怕与困惑。他们记得那恐怖的歌声和幻象,也隐约记得最后那道温暖的光芒,以及将自己拉回现实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船头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尤其是那个脸色苍白、倚靠着萧三的温婉女子。

苏青黛感受到那些目光,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萧三轻轻扶住肩膀。

“你救了他们。”萧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水手耳中,“记住这份力量,它源于你们自己内心的勇气,也源于她不愿放弃的守护。”

水手们闻言,看向苏青黛的眼神,从最初的疑惑,逐渐变成了深深的感激与敬畏。他们或许不懂什么高深的法术,但他们真切地感受到,是谁在关键时刻,将他们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苏青黛看着那些感激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不再是依附于谁的无力,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脆弱。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没想到,你这看似笨拙的法子,竟真能克制这等妖物。”玉佩中,天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少了几分惯有的嘲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度,“以人心之善,克邪祟之恶……倒是本座小觑了。”

萧三没有回应天狐,他只是低头看着苏青黛,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柔和。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定之际,萧三的灵觉猛地捕捉到,在梦蜃彻底消散的方位,一缕极其精纯、远超之前所感的幽冥死气,如同拥有生命般,试图悄无声息地潜入深海遁走。

这气息,与沈墨轩、林琅所用的同源,却更为古老、纯粹!

这梦蜃,绝非自然滋生,其背后,果然有幽冥势力的影子!而且,这缕逃逸的死气,更像是一个信标,或者说……一个诱饵。

萧三眼神一凝,望向那死气消失的漆黑海面,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东海之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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