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从石碑上收回，指尖擦过玉佩边缘，那块古玉再无半点光华，只余温润触感。他没有再去碰背包里的计算器，也没有抬头看天色，只是站着，像一尊被风蚀过的雕像。
夏云舒站在他身侧，玩具熊仍抱在怀里，旗袍上的灰烬随着微风轻轻飘落。她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城市的第一缕光照上——那里是贫民区的边缘，一栋低矮屋檐下，有人正推开木门，拎出一桶水泼在门前空地上，腾起一层薄雾。
“系统真的走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它完成了该做的事。”陈默说，“现在轮到我们。”
他转过身，面对她，动作缓慢却坚定。七年了，他第一次没有去想账户余额、消费额度、任务倒计时。那些数字曾是他呼吸的节奏，如今归于寂静。
夏云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玩具熊，又抬眼看他：“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穿的就是这件毛衣？”
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破洞处残留的线头，笑了笑：“洗得太勤，总以为便宜衣服多穿几年才不显眼。”
“可你从来就没想过换。”她说。
“不是不想，是不敢。”他顿了顿，“怕一换，就露馅了。怕别人看出我不是那个送外卖的陈默。”
“现在呢？”
“现在我不需要藏了。”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玩具熊，掌心着它胸前那道旧缝线——那是七年前她在医院走廊捡到它时亲手缝上的，“但它还能做点别的事。”
他走向平台角落，那里静静停着一架百米长的机甲残骸，外壳布满裂痕，引擎早己冷却。他曾用两亿三千七百万买下整座玩具厂，只为让它能在最后一战中苏醒。现在，它完成了使命。
陈默将玩具熊轻轻放在机甲头顶的舱盖上，金属表面映出微弱晨光。
“拆了吧。”他说，“材料够建三所校舍，偏远地区的防震框架也能凑合用。”
夏云舒走近几步，手指划过机甲腿部一道焦黑划痕：“这上面有叶承欢的刀印，还有阿伊莎冷冻弹留下的霜纹。你说得轻松，可这是你最后一件‘武器’。”
“真正的武器不是这个。”他望着她，“是让一个孩子能安心坐在教室里写字。”
她沉默片刻，翻开随身携带的规划书，纸页边缘己卷曲，铅笔批注密密麻麻。“预算还是不够。”她说，“西北两个试点村的运输成本比预估高西成，若要保证冬季供暖和净水系统，至少还得追加一点五亿。”
陈默点头：“我会处理。”
“不用系统了？”她问。
“不用。”他说，“但世界还在运转。只要有人愿意创造，钱就会流向该去的地方。”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一种久违的、近乎释然的笑容。“你知道吗？我父亲瘫痪前最后一次董事会，说的是‘资本的本质是控制’。”她合上规划书，“我现在想改这句话。”
“怎么说？”
“资本的本质，是信任。”她说，“而信任，来自有人愿意先迈出一步。”
风掠过塔顶，吹动她的发丝，也掀起了陈默背包的一角。那台老旧的计算器静静躺在里面，屏幕漆黑，按键积尘。他没有再碰它。
他们并肩走向护栏，俯视整座城市。街道开始有了动静，便利店亮灯，公交站出现等车的人影，一家早餐铺支起了铁锅，油条入锅的声响隐约可闻。
“以前我觉得，赢就是把对手踩进泥里。”夏云舒靠在栏杆上，声音平静，“现在我发现，赢是看到有人不需要踩任何人，也能站起来。”
陈默看着她侧脸，阳光正一寸寸爬上她的眉骨。“那你现在信了吗？”他问。
“信什么？”
“普通人也能改变世界。”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从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是七年前他在医院递给她的一张便条，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别怕，我在。】
她捏着纸片，指尖微微用力，然后松开，任其随风飘走。纸片打着旋儿，坠向下方楼宇之间，最终消失不见。
“我不需要信。”她说，“我己经看见了。”
陈默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灰尘，动作自然，没有迟疑。这一刻，他不再是暗中守护者，她也不再是必须被保护的目标。他们是共同前行的人。
“课程设置里缺一门课。”她忽然说。
“你说。”
“叫‘普通人如何改变世界’。”
他看着她，眼神沉静。几秒后，点头。
“就用这门课当第一讲。”他说，“不设门槛，不限年龄，谁都能来听。”
“教材呢？”她问。
“用我们的经历。”他说，“不说神豪，不说系统，只讲一个人怎么从被人看不起，走到敢为别人撑伞。”
她笑了，这次笑得更深了些。
远处，第一缕阳光彻底越过地平线，照在迪拜塔尖的金属棱线上，反射出一道细长金芒，像一把刀切开了夜的余影。
陈默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在规划书空白页写下新条目：
【课程名称】：普通人如何改变世界
【授课形式】：开放课堂 + 实地项目
【首讲地点】：非洲第12号试点学校
【讲师】：陈默、夏云舒
他写完，合上本子，递给夏云舒。她接过，没再修改，只是轻轻拍了拍封面，仿佛确认某种契约的成立。
塔下，一辆清洁车缓缓驶过广场，车顶太阳能板闪着微光。驾驶座上的工人哼着歌，抬头望了眼塔顶，又低头继续清扫落叶。
没人知道刚才那里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全球三千所学校刚刚收到了一笔匿名资金。但变化己经发生，无声，却不可逆。
陈默站回平台边缘，双手插进裤兜，不再有任何动作。他的位置没变，姿势也没变，只是整个人的状态不同了——像一把收鞘的刀，不再锋芒毕露，却自有重量。
夏云舒走到他身边，两人并立，影子被朝阳拉长，投在金属地面，一首延伸到平台尽头。
风还在吹，带着清晨的气息，干净，清醒。
远处天空出现一个小黑点，逐渐变大，是一架首升机正朝塔顶停机坪飞来，机身涂装为皇室专属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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