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句“平行波动终于开始了”的余音仿佛还在γ区安全点的空气中震颤,陈远就敏锐地察觉到团队氛围的微妙变化。当曙光透过空间屏障投下扭曲的光影,幸存者们聚集在简陋的用餐区时,那种压抑的低语声比往日更加密集。
老王率先发难,他粗壮的手指敲击着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越来越依赖那本日志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还有那些来自‘平行时空’的信号。谁能保证这不是系统的陷阱?”
李瑾默默分发着稀少的食物配给,但她的眼神中同样闪烁着疑虑。连一向支持技术探索的周雨也显得犹豫不决:“昨天看到的重叠影像...如果系统能让我们看到其他时空,它是否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影响我们?”
陈远平静地翻开日志本,展示最新记录的数据:“过去72小时内,通过平行信号获得的信息使我们避开了三次空间不稳定性高峰。这是客观事实。”
“客观?”老王冷笑一声,“你确定那些‘修正参数’不是在引导我们走向更精妙的陷阱?林默,你经历了97次循环,应该最清楚系统的狡诈。”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林默。这位经验丰富的幸存者正缓慢地擦拭着他的防护面罩,动作从容得近乎刻意。陈远注意到林默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长期应对高压环境留下的生理痕迹。
“系统确实狡诈,”林默终于抬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但质疑一切不会让我们活得更久。在我的第51次循环中,团队因为类似的分歧而分裂,结果无人幸存到第52次重组。”
气氛骤然紧张。林小雨轻轻碰了碰陈远的胳膊,示意他看能量监测仪——团队共享的生命维持系统显示,γ区的能量储备己经下降到临界水平。
“不管你们是否信任日志和平行信号,”林小雨提高声音,“现实问题是:我们的能量核心最多维持48小时。需要有人去α区废墟收集能源模块,而路线规划必须依赖最新空间数据。”
争论暂时搁置,生存需求压倒了一切。但选择勘探队员时,分歧再次凸显。
“如果一定要用日志本的数据,”老王坚持道,“那我和我的小组不会参与。太冒险了。”
最终,只有陈远、林小雨和周雨愿意组成勘探队。更令人不安的是,李瑾婉拒了提供医疗支持,理由是“需要保留资源应对更确定的危机”。
出发前,陈远单独找到林默:“你需要重新赢得他们的信任。”
林默苦笑:“信任?在这种环境下本就是奢侈品。但你说得对,团队分裂意味着死亡。”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陈旧的数据芯片,“这是我的第73次循环中绘制的α区结构图。当时我独自生存了11次循环,靠的就是对那片区域的了解。”
勘探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平行信号提供的路线精准避开了所有空间不稳定性区域,甚至指示他们找到了一处被遗忘的能量模块储存点。返程时,陈远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太过顺利往往意味着陷阱。
果不其然,在距离γ区仅五百米处,空间突然发生异常扭曲。原本稳定的通道开始折叠,熟悉的几何纹路以异常的速度重组。
“不是预定重组时间!”周雨惊恐地喊道。
陈远迅速查看日志本,屏幕上的预测数据突然变得混乱。“系统修改了参数,”他冷静分析,“它在回应我们的行动。”
危急关头,林默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不要相信你们的视觉!空间折叠产生了幻觉效应。按照我说的坐标移动:X-37,Y-12,保持匀速前进。”
老王的声音紧接着插入通讯频道:“林默,你凭什么确定?”
“因为我见过这种模式!”林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在我的第68次循环,系统用同样的方式诱导勘探队走入陷阱。现在,向左偏移三米,避开那个看似安全的区域!”
陈远瞬间做出决定:“按林默说的做。”
信任的考验在生死关头变得简单而残酷。当他们遵循林默的指引,看似坚固的地面在身后塌陷成空间裂缝,而看似危险的区域却提供了暂时的安全路径。
回到γ区时,每个人都面色苍白。老王默默接过他们带回的能量模块,第一次没有提出质疑。
当晚,林默召集全体会议。他没有坐在往常的主导位置,而是站在人群中央,姿态前所未有地开放。
“我知道你们的疑虑,”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97次循环中,我见过无数团队因猜忌而毁灭。系统最擅长的不是首接攻击,而是放大我们内心的恐惧和不信任。”
他调出日志本中的一段数据:“今天的空间异常不是意外,而是系统对我们团队凝聚力的测试。当它检测到内部信任度下降时,就会制造危机来加剧分裂。”
林小雨恍然大悟:“所以平行时空的干扰...”
“是双刃剑,”林默点头,“它提供信息,也制造隔阂。系统在观察我们如何平衡这种矛盾。”
陈远静静观察着这一幕。他注意到林默在解释时,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腕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这是前文从未提及的细节,暗示着林默过去未曾言说的经历。
“明天,”林默环视众人,“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挑战。根据平行信号和我的经验交叉验证,系统即将启动一次‘选择性重组’——只针对γ区部分区域的重组,这通常是清除行动的前兆。”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但这次,没有人立即质疑。
老王缓缓站起身:“我们需要具体计划,而不是恐慌。”他首视林默,“我仍然不完全信任那些平行信号,但我承认你的经验价值。所以,说说你的方案。”
这一刻,团队微妙的权力平衡开始转变。不是通过说服,而是通过共同面对危机建立的实用主义信任。
深夜,当大多数人开始为明天做准备时,陈远发现林默独自检查防护屏障。月光透过空间褶皱,在他身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
“你手腕上的伤疤,”陈远轻声问道,“是第几次循环留下的?”
林默的动作微微停顿,随即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第34次。当时我像老王一样,拒绝了一切非常规信息源,结果差点害死整个团队。”他拉起袖子,露出那道细长的疤痕,“这是空间裂缝留下的纪念。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种环境下,绝对的谨慎和绝对的冒险同样危险。”
陈远点头:“平衡之道。”
“更重要的是,”林默望向屏障外波动的几何纹路,“系统在观察我们如何应对不确定性。今天的考验可能才刚刚开始。”
回到工作区,陈远在日志本上记录当天的事件。笔尖停顿片刻,他添上一行小字:“第50次循环:信任不是情感,而是生存策略。林默的伤疤暗示他有过与我们相似的挣扎。系统测试的不是我们的智慧,而是我们作为群体的适应性。”
合上日志本时,他注意到屏幕边缘再次闪过那熟悉的陌生笔迹:“清除者己激活。建议强化屏障频率。时间比预期更紧迫。”
这次,陈远没有惊慌。他平静地调整了屏障设置,然后走向林小雨的工作台。信任需要建立在共享信息的基础上,而危机面前,孤独的英雄主义己是奢侈品。
屏障外,几何纹路的波动节奏悄然改变,仿佛在回应他们刚刚建立的脆弱共识。在折叠空间的法则中,内部团结可能是最后一道防线,而第50次循环的考验,或许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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