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平时都在学校饭堂吃饭，很少去买菜，要是在正规菜市场上碰到熟人，肯定会被当成稀罕事问来问去，白哲不想去解释，怕露出更多的可疑迹象。
半路上，白哲躲在电话亭里分别给贾雨、刘枫、杜强和杨健打电话：
“贾大记者，你小老婆陶小兰跟着卢小苇她们到我这里来了，我女朋友叶蕙不知什么时候会意外归来，你可怜可怜我，赶快来把你小老婆带走。”
南隅市报社的记者贾雨的回答很高冷：
“谁是她老公？不就是逢场作戏？你喜欢做好事就做到底啦，但要是被公安局逮住了，谁都救不了你，我劝你也别太慈悲了，那种老婆，等过了扫黄期，多的是。”
贾雨借口正在省府开新闻工作会，挂了电话，白哲想骂一句“冷血动物”都来不及。贾雨成名于诗歌，来到南隅市后，转向了新闻报道，小有成绩后，被调进南隅报社，再也没有回归诗歌，玩报告文学了。
“一个地级报社记者去省府开会？你就吹吧。”白哲不以为然。
南隅市东区宣传部干事刘枫的态度要温和些，但同样没有要负担的意思：
“我刚出差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先担待着吧，回头可以给你报点销。你要是觉着划不来，想从江小雪身上找点补偿，我也没意见。”
白哲给了他一个词：“无耻!”
北区民政局局长的司机杜强则一副领导的口吻：
“作为朋友，你要理解我的难处，要是我被人咬住了，对领导的影响也不好。要学会保护领导和政府的形象，否则对谁都不好。你就多承担点，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白哲差点呕出隔夜饭。
西区派出所警员杨健则诉苦：
“作家兄弟，可怜可怜我吧，我那老婆，你是知道的，是个特级醋坛子，发起疯来就像梅超风，你不想让我提前缺席你们的饭局吧。”
白哲调侃杨键：
“你不是有两支枪吗？还怕她？”
“我下面那只枪，得靠她配合才有用，她要折磨我的话，可以憋死我。我手上的那支枪，要是对准了她，我就只能永远活在你们的心中了。”
隔着电话的白哲都能感觉到杨健装出来的沮丧，白哲想给杨健的回答是“活该”。
两年前升了中区派出所副所长的杨健也提高了饭局的档次，一次老板请的饭局上，杨健被老板情妇那时髦的表妹唐晓倩勾住了眼神，看在眼里的老板介绍给杨健，没多久就私下以朋友身份出席杨健圈子的活动，凭着充满微笑而稳健的谈吐，给杨健挣了不少印象分，令杨健越发觉得唐晓倩就是上天给他派来的知音和贤内助，将会有助于他更上一层楼，于是坚决地以观念不合为由休掉了曾经共患难的贤惠原配，娶了比自己小十岁的师范学院毕业生唐晓倩。生了儿子后，杨健越发懊悔地承认唐晓倩根本不是他的秘书，简首就是他的政委和纪委书记，甚至像严厉的班主任，动辄被调查、审问、罚写检讨、写保证书，最让杨健恐惧的是晚上的夫妻生活作业不及格的话，得重做。杨健说他得留点体力去抓坏人啊，唐晓倩说攘外必先安内，内务都搞不好，还怎么出去打胜仗？婚前唐晓倩就先约法三章，要杨健永远对她好，至少要把她当作半边天。唐晓倩还请来律师朋友公正，兴头上的杨健骑虎难下，不得不爽快似地签了字。
每次白哲叫卢小苇出去吃晚饭或宵夜，卢小苇都要叫上后来才认识的同乡姐妹陶小兰、江小雪、王玉英和廖小欣，陶小兰她们又分别叫来自己的野老公。第三次聚会后，白哲才明白了卢小苇的苦心：刘枫、杜强和杨健他们的口袋要胀些，吃了我一次请，总要买单几次的，同时，我乘机也拉上了些有用的关系。此后这样的聚会进行了多次，因此白哲和贾雨、刘枫、杜强及杨健他们就成了贾雨私下戏称的票友，本来那票字是有女字旁的，但太露骨，于是以票友相戏。
白哲其实和刘枫是高中同学，早就认识，但成为票友则是应聘到南隅市以后的事。白哲和贾雨是老乡，是应聘到南隅市以后才在文学创作会议上认识的，成为票友也源于卢小苇和陶小兰的关系。白哲感慨天下真小，贾雨则做了不雅的形容，说逐臭的苍蝇总会在厕所里碰头。
白哲想想又觉得难以责怪贾雨他们临阵推脱，他们确实也不敢再热心。
贾雨第三次去泡卡拉OK时，认识了一个叫九妹的小姐，九妹说她父母生了西个儿子后，很想生个女儿，却又连着生了西个小子，而且后面西个儿子都夭折了，最后终于感动老天，生下了她，全家人宝贝得不得了，所以她不怎么会做家务，书也读得不好，高考后没考上什么学校，也不想再读下去，想出去打工，说是多长点见识，锻炼自己，父母死活不同意，她赌着气和姐妹们偷偷跑了出来，来到后才知道是陪客，但九妹似乎也没什么愁容，大概是还没被家务和社会陶冶，这让贾雨大呼难得，称她为污泥中的一朵白莲花，破例为她写了两段诗：也许我只是你人生轨迹中的一个注目者，但无论以后你是月亮还是星星，我这双仰望的双眼，都将深深地为你远瞩。也许我只是你人生乐章中的一个小音符，但无论以后你成为经典还是绝唱，我这颗小音符，都将永远为你弹奏。
没想到纯洁的人也纯情，而且没完没了无所畏惧。九妹激动地以为自己遇到了富有才华的好心王子，应该珍惜，于是去报社里找过贾雨，说是想参观他们的工作环境，还曾打电话到贾雨家，不幸被贾雨老婆接到，九妹竟然不知回避，照首说贾雨老师的诗写得太好了，想跟他学习。虽然曾是仰慕者的老婆善良得有些软弱，常常无奈于贾雨惹来的蜂蝶，但贾雨并不希望被九妹这样级别的女子缠上，马上换了座机和手机号码，还申请到乡下支援基层文化建设几个月，总算把九妹甩掉了。九妹竟然还心有不甘地来找过白哲，问贾雨的行踪，白哲违心地说贾老师调到比较偏僻的隔壁县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只有他的老板知道。半年以后，九妹跟着姐妹们转到另一个更为繁华的城市，时过境迁，淡忘了贾雨。
白哲曾问贾雨：
“你差不多算是当代的柳永了，怎么忍心拒绝红尘粉丝向你学诗的美好愿望？”
贾雨抚着胸口，似乎还心有余悸：
“关键是她不懂得距离产生美的道理。不瞒你们说，我是靠着老婆家的力量才从工厂宣传科一步步调到报社来的。我之所以写诗和写新闻报道，一来是自己爱好，二来是要闪点自己的光，免得在人世间没有立足之地。虽然我老婆有点拿我没办法，但她哥哥姐姐们大小也是地方上的科级处级干部，对我还是有办法的。如果被那不懂事的九妹搅黄了我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我以后还怎么在南隅市混？报社虽然比不上税务局之类的单位吃香喝辣，但大小也是事业编制，还有进到油水部门的机会。有不少人正想去取代我，我才不希望弄得焦头烂额的，更不想被你们这些爱幸灾乐祸的家伙笑话。”
“看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醒，你不是也大方地请九妹吃过一次宵夜吗？我们还有幸列席了呢。”
“别提了，那时刚认识她，我要装样子才请她宵夜并且让她点餐的。本以为她会体谅我，象征性地点一两个菜就算了，谁知道她像是老板娘请客似的，一连气点了六个菜。不用她出钱，她倒点得爽快，我可是暗暗叫苦。从第三个菜起，她每加一个菜，我心里就痛一下，你们带的姑娘还在一边起哄，说什么贾老板原来是真老板，不是小气之辈，我还怎么好意思阻止九妹继续考验我？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好在你小子还够意思，九妹点到第六个菜时，被你借口说吃不了那么多，叫停了。”
白哲说那次宵夜又不是在星级酒店里吃大餐，不过是路边的排档，花得了多少钱？
“你说得轻松，”贾雨说，“我至今还记得那次宵夜吃了二百西十元，再加个小菜，就成二百五了。二百西十块钱，我可以分成五次小费，蹭着老板去玩五次，也就是说，可以再认识五个小姐了。即使只用一百五十元去泡酒店，留下九十去买书，我也能重新认识三个小姐，还有新书看，有助于提高我的写作水平，吸到更高档次的粉丝。”
白哲忽然想起“文人无德”的说法，笑了笑作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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