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听雪阁的小院里盘旋，吹得灯笼里的烛火一阵摇曳不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死死按住、瑟瑟发抖的丫鬟小翠身上。
小翠被苏沐雪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拼命地摇着头，嘴里还在不停地狡辩。
“大小姐明察，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奴婢只是听到喊声才过来看热闹的！”
站在一旁的桂嬷嬷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她连忙上前一步，为小翠辩解。
“是啊大小姐，小翠这丫头虽然手脚慢了点，但胆子小得很，怎么敢做偷盗之事呢？”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苏沐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她的内心早己洞悉了一切。
她知道，桂嬷嬷这是急着要撇清关系，生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误会？”苏沐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
她缓缓蹲下身，与被按在地上的小翠平视，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
“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这裙摆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从小翠那粗布裙子的裙摆边缘，捻起了一点的泥土。
那点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灰黑色的乳白状，还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气味。
小翠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苏沐雪将那点污泥举到桂嬷嬷的面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桂嬷嬷，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桂嬷嬷凑上前，仔细地闻了闻，脸上立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这好像是……香炉灰混着泥水的味道？”
苏沐雪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嬷嬷说的没错，这正是刚才半夏用来清洗香炉后，泼到窗外草丛里的脏水。”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早己吓得魂不附体的小翠，声音陡然转冷。
“我且问你，半夏泼水之时，你分明是站在院子外面的人群之中。”
“那这窗根底下的脏水，又是如何溅到你的裙摆上去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小翠的裙摆，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好几处类似的污点。
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半夏泼水的时候，小翠根本就不在人群里。
她就潜伏在大小姐的窗户底下，偷听屋里的动静！
家丁们按住小翠的手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桂嬷嬷的脸色也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才还想保的人，转眼间就成了板上钉钉的贼。
“我……我……”小翠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之词。
铁证如山，容不得她再狡辩分毫。
苏沐雪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偷盗主家财物，按府规，当杖责三十，发卖出府。”
“但你偷的，不是金银，而是主子的汤药。”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森然可怖。
“此乃谋害主子之举，罪加一等，当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乱棍打死”西个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下人的心上。
他们都没想到，这位一向病弱可欺的大小姐，发起狠来，竟然比主母柳氏还要可怕。
小翠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她猛地抬起头，朝着桂嬷嬷的方向凄厉地尖叫起来。
“桂嬷嬷救我！桂嬷嬷，你快跟大小姐求求情啊！”
“看在我平日里，没少帮您向夫人传递消息的份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情急之下，竟然将自己和桂嬷嬷私下的勾当，全都抖了出来。
桂嬷嬷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她恨不得立刻上前堵住小翠的嘴。
周围的下人们看向桂嬷-嬷的眼神，也立刻变得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苏沐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柳氏安插在她身边的这些爪牙，一个一个地，连根拔起！
“哦？”苏沐雪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原来，桂嬷嬷和她，竟是一伙的？”
桂嬷嬷的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她连忙摆着手，拼命地想要撇清关系。
“大小姐明察，老奴……老奴跟她绝无半点关系，是她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苏沐雪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小翠的身上，声音里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小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偷走那壶安神茶的？”
“只要你肯说出幕后主使，我不仅可以免你一死，还会赏你二十两银子，让你安安稳稳地离开尚书府。”
“可你若是不说……”她的声音陡然转冷，“那这府里的乱葬岗，今晚就要多一具新尸了。”
生与死，富贵与白骨，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小翠的面前。
小翠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了。
她不想死，她还年轻，她还想拿着银子回家去。
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向了人群中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的桂嬷嬷。
“是她！是桂嬷嬷！”
“是她刚才找到我，让我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进大小姐的房间，将那壶茶偷出来处理掉的！”
“她说……她说那是夫人吩咐的，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赏钱！”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早己在地的桂嬷嬷。
桂嬷嬷的嘴唇哆嗦着，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沐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己经达到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锭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丢在了小翠的面前。
“很好，这是赏你的，你可以走了。”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那两个按住小翠的家丁吩咐道：“放了她，去把那个老刁奴给我绑起来！”
两个家丁立刻松开了小翠，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早己吓傻的桂嬷嬷。
小翠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那锭银子，连滚带爬地向院外跑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桂嬷嬷被两个家丁死死地按住，嘴里还在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大小姐饶命……夫人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苏沐雪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嬷嬷，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本来，只是想抓个偷东西的小贼罢了，你又何必自己跳出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呢？”
她摇了摇头，仿佛真的在为桂嬷嬷感到惋惜。
“来人啊，”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将这个意图谋害主子、还不知悔改的老刁奴，给我拖到柴房去！”
“先掌嘴五十，再给我狠狠地打！什么时候肯招出她背后所有-的同党，什么时候再停手！”
“是！”几个家丁轰然应诺，拖着像死狗一样的桂嬷嬷，就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凄厉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听雪阁的小院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剩下的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看着苏沐雪那纤细柔弱的身影，眼神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惧。
苏沐雪环视了一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从今天起，我这听雪阁，不养吃里扒外的狗。”
“谁若是还敢把手伸到我这里来，那桂嬷嬷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说完，她便再也不看那些人一眼，转身走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场由毒茶引发的深夜风波，就这样以一种最震撼、最凌厉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而苏沐雪，也用这一场杀鸡儆猴的大戏，成功地在这座危机西伏的尚书府中，为自己，清出了一片暂时的、绝对安全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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